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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和尚几下扯掉柳青萍身上的绳子,拉着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一边跑一边说道:“我是蒲奴的朋友,过来搭救你的。”

    柳青萍到底是女子,比不过他的脚程,眼看后面两个大汉就要追过来。

    和尚往右边一指:“施主快跑,我先拦住他们一会儿。”

    “咚!”

    “咚……!”

    随着暮鼓一声声敲响,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柳青萍发足狂奔,一声声鼓点像是擂在她心头。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少,她回过头去,见严永的同伙绊住了和尚,严永眼见就要追上她。

    正要心生绝望,一转街角

    发现了一辆华理的奚车,柳青萍二话不说拉开门就钻了进去。

    车里坐了一个胡人,看着似乎是有波斯和大食血统。他不似寻常胡人那样,留一圈络腮胡,麦栗色的眼眸,挺拔的轮廓反而显得他英俊逼人。

    “又见面了,貌美的女郎。”他的唐话说的极为标准,深凹的眼眸里充满疑惑,似乎不清楚为什么柳青萍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怪道这奚车看得这么熟悉,柳青萍这才想起早上曾遇见过。

    不过事态紧急,容不得考虑太多:“有人追杀我,借郎君的车一用。”

    胡人脸色为难:“可我的车夫买蒸饼去了,我不会驾车。”

    柳青萍拍拍他的肩膀:“无妨,我也不会。”

    说完也不待他反应,钻出车门,抬手就狠狠给马儿来了一鞭子。

    坐在车里的胡人不明所以,反应了半天才明白柳青萍说的是‘不会’,他身子往后一仰,好好一架华美的奚车驾得比驴车还颠簸。

    柳青萍为了活命,可管不了这许多,架着车一路狂奔。

    半个多柱香的时间,才回到了乘云馆。

    此时,乘云馆点满了灯火,一队人手持火把,看架势是要上街寻她。

    柳青萍不知道是怎么从车上下来的,看见了檀奴,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在休养了一旬有余后,柳青萍终于从檀奴那里得到消息,明日虞二郎会来乘云馆。

    苦心布置、精心筹划,黑子步步为营,一路诱军深入,终于时机成熟,棋子一落,盘中白子被重重包围,已成定局。

    “该收网了。”柳青萍轻轻说道,随后将手中棋子一把投进棋篓里。

    今日高皎并不在乘云馆内,虞二郎是跟着几个朋友一起到馆中宴饮,酒席就设在中堂二楼的厢房里。

    而廊屋这边,柳青萍连妆发都未侍弄,素白一张脸坐在棋床旁,自顾自地下棋。

    这可急坏了翠娘,她晓得娘子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但如今都临门一脚了,娘子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娘子好歹收拾一下形容呀,若是这虞二郎临时唤娘子过去,可怎生是好呀!”

    柳青萍却只道:“不急。”翠娘只得把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而中堂二楼这边却是酒宴正酣,虞二郎生性闲散,加上刚来长安城不久,就只结交了些清客散人和曾祖父在长安为官时的一些门生故旧。氛围本就活泛,再加上酒过三巡,说话就更没个顾忌。

    只听一个年轻郎君大着舌头说道:“要我说啊,虞二你真是艳福不浅啊,这才来长安多久,就有这馆里的小娘为你抢破了头,这好事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呀。”

    一旁一个年龄稍长,披散着头发的儒士朗声笑道:“哈哈哈哈哈,想得倒美,你也没撒泡尿照照?咱们虞二郎丰神俊朗,又文采出众,哪个娘子不爱。眼下只是初到长安,待再过些时日,定是掷果盈车的场面呢。”

    那年轻郎君也不生气,举起酒樽,大声嚷嚷:“虞兄有此艳遇,当浮一大白。”

    虞二郎也不逃酒,见有人起哄,端起酒樽仰头就灌。坐在一旁的天仙水哥赶紧又为他斟满一杯,语笑盈盈:“若说近日传闻的‘寒瓜娘子’,奴也是见过的,当真是艳如桃李,绮态无双呢。”

    经她这样一提点,旁边果然就有一面貌端肃的郎君说道:“若是体貌冶艳,却是有失淑雅了。”

    此话一出就有人附和:“正是,正是,教坊中诸位娘子皆有机会选拔去云韶府,国宴之上还是端庄素雅些的,方能彰显我朝风范。”

    又有人去吹捧那天仙水哥:“是也,是也,总要像水哥儿这样才登得上大雅之堂嘛。”

    “可不,咱们掌乐娘子天人之姿,连太白见了都称赞一句有魏晋遗风。不是寻常庸俗货色能比得起的。”

    天仙水哥娇笑一声:“可快别这样说,回头若传出去说我故意挑拨,房主簿可要把你新得的那棵玛瑙灯树赔给我。”

    姓房的主簿见他许久之前草草一提的心爱之物她竟也上心记下,哈哈一笑:“使得,使得,那物件原也没什么稀奇,娘子若打得过家中母大虫,只管去取。”

    一时间宴席上笑声融融,将“寒瓜娘子”这一篇揭过不提。虞二郎也随着众人嬉笑了几句,扫了一眼身边的郑妙儿,心道高皎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看来他确实在识人的本事上有所欠缺。他斜歪在食床上,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

    推杯换盏间,方才那位房主簿提起了朝堂上的事:“虞兄前些日子见过圣人了,圣人想来极满意那块太湖石的,必是龙心大悦。”

    见他们谈论起时事,天仙水哥识趣地退到帷帐后面,鼓起了琴曲。

    一提到这事,虞二郎心下烦闷,面上却是不显,嘴里打着哈哈:“说来说去不过是块石头,能博圣人一笑,咱们为臣为民的也便知足了。”

    虞二郎本是个富贵闲人,随性惯了,不爱做这些官样文章。却不得不说些违心话,心下郁卒又灌了一口酒。

    不想房主簿仍自纠缠:“你这虞二,怎不与为兄说实话。宫里有一个黄门是我家夫人偏亲,早都传出消息来说圣人极喜爱那块太湖石,说要给那块石头封个‘盘固侯’呢!”

    此话一出,席间哗哗然议论起来:“给一块石头封侯,这可真是旷古绝今,闻所未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