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多,陆俊迟带着苏回回了家,今天案件有了重大的进展,可是两个人都有些心神不宁。
一顿饭吃得非常安静,陆俊迟把碗筷收拾好,对苏回道:“谭局和我要个文件,我可能要去下总局加一会班。”
苏回怀里抱着猫嗯了一声:“你去吧,晚上这里没什么了。”
苏回和陆俊迟合住以后,这是少有的,陆俊迟晚上出去加班的情况,不过平时他就算是在家,也会办公到深夜。
陆俊迟借着夜色走了出去,他没有开车,而是直接走出了小区。
十五分钟后,在小区不远处的一处茶室的包厢内。
陆俊迟和邢云海面对面坐着,他们点了一壶茶,老板帮他们开了茶以后出去,把门关上。
这里的私密性很好,在里面说话外面完全听不到。
小小的茶室里马上布满了茶叶的馨香,陆俊迟开门见山:“邢哥,我之前在查阅一些资料的时候,好像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些事。”他抬起头来问他,“你是预言家吗?”
邢云海低头喝着茶,没有否认。
陆俊迟解释:“我知道忽然这么问,有点冒昧……我不是有意揭示你的身份,我是偶然发现的,我也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
邢云海是在两年前行为分析组解散之后,忽然空降到五队做队长的,他这个队长和其他的刑侦队队长十分不同,总局里有一些难办的刑事案件都会交给他的队伍来处理。谭局也明显对他更加信任。
陆俊迟手头有几份邢云海所写的报告,和之前预言家留下的文档之中的格式以及用词多处一致。
甚至在日常刑侦工作之中,细细回想起来,也有一些地方可以推测出,邢云海很可能是预言家。
想要搞清楚两年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知道苏回究竟是不是诗人,邢云海是当年事情的亲历者,也是最可能的知情人。
这两年之中,两个人的私交一致不错,也一起合作过几个案子。
陆俊迟了解邢云海是个怎样的人,所以他思前想后,把他约了出来。
邢云海低下头拿起了面前的茶,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是两年以前的保护措施,我那时候虽然是在行为分析组里,也是最为闲散的一个。你知道了就知道了,我相信你不是有意在查我,也相信你不会告诉别人。不过,这件事我只在这里承认,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就会告诉你,但是出了这个门,我希望你能够忘记今晚所有的对话。”
茶室里安静极了,陆俊迟低下了头,思考着从何开始。
“最近我这里接了爆炸案以后,你去翻过细沙案的档案。”邢云海喝了一口茶,指出道,“你是在查诗人对吗?你怀疑他是你认识的人?”
邢云海首先开了口,被他问了这件事,陆俊迟反而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进行这场对话。
邢云海比他年长一些,也沉稳一些。
到了现在,陆俊迟终于明白了预言家这个代号的含义。
他还没有说话,邢云海就似乎知道他想要问什么。
邢云海道:“你猜到我的身份是一回事,想要从我这里得到诗人的身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行为分析组里每个人的身份也是互相之间保密的,所以我也不清楚诗人究竟是谁。还有,确认那个身份以后,你觉得你的态度,你眼下的情况,会有变化吗?”
陆俊迟听到了这里,有些迟疑了,邢云海虽然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却像是在给他暗示。
他距离那件事,似乎只查一个答案而已。
陆俊迟一时也有些不清楚,一切是会不同还是会一样。
他忽然意识到了,他所关心的似乎并不是那一个身份,一个代号。
甚至他更多关心的,不是过去那些事。
他关心的,是现在的苏回,是眼前的人,是苏回会不会安全,是细沙那个案件,会不会对现在造成影响。
陆俊迟做好了决断,他抬起头道:“谢谢邢哥,我明白了,关于诗人身份这件事,我不会再纠结困惑了。”他喝了口茶问,“当年的细沙案,我虽然查了资料,但是还是获知很少……”
邢云海微眯了双眼,“当时,每十天就会在华都里发生一次爆炸,就像是一道催命符。我们几位侧写师都得到了案件的资料,所有人都对那个案子有一些不同的看法,其中最为针锋相对的是月光和诗人,他们曾经各持己见,发生过一些争执。那时候,发生了数次爆炸,警方却一直被困在原地,少有进展,在最后抓捕解秋的过程之中,有警员受伤也有人死亡,这就是细沙案。”
“细沙案是以解秋死亡结案了吗?”陆俊迟又问。
邢云海嗯了一声:“尽管还有一些疑点,但是这案子当时是这样结案的。并且在解秋死亡以后,很久都再也没有新的类似案件发生。”
“月光那时候为什么会离职呢?”
“那就扯得有点远了,月光是有一些他自己的原因的。不过我认为,当时,诗人的一份报告促使了他的离职。”邢云海喝了一口茶,“月光在离职之前,给我发了一句留言。”
陆俊迟皱眉问:“是什么?”
邢云海凝视着他的双目道:“小心诗人。”
陆俊迟的眉头皱得更深,他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月光提醒邢云海要小心诗人,需要小心一些什么呢?
难道说,诗人曾经做过什么事?
“当然你可能也是知道的,在侧写方面,月光和诗人之间一直是有些争执的,你可以把这些作为他们的办公室斗争,或者是当做是私人私怨。你也可以把这四个字,当成月光对我的一个提醒。”
“当年的行为分析组又是因为什么解散的?”
邢云海的语气缓和下来,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月光离职,诗人失踪,这是两年前行为分析组解散的原因。一个失去了核心的组织,再留下去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
虽然邢云海的一些话像是在和他打着哑谜,陆俊迟还是获得了不少的线索,他由衷道:“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邢云海感慨了一句,“在处处陷阱与歧路之中,也许,这个组织从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听到这里,陆俊迟想起了苏回和他相识的时候说的话,那个组织,也许已经误入了歧途。
“好了,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邢云海道,“那你现在,怎么想?”
陆俊迟的眼睫眨动了一下,坚定道:“我相信诗人。”
邢云海听了这话笑了:“你觉得你真的了解诗人吗?我和他做了几年一个部门的同事,都不敢这么说。”
陆俊迟道:“总有一些事情,是需要坚持和相信的吧。”
邢云海道:“那我希望你是对的。你最好想一想,还有什么是想要问我的。”
陆俊迟想了想:“你现在查的汽车炸弹案,你觉得凶手会是细沙吗?”
很多人都猜测,这一次是模仿犯。
邢云海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他顿了片刻,点了下头:“我认为至少是和细沙相关的人。”
他们最近在进行核查的时候,试图从汽车录像之中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可是那个座位非常隐蔽,在人流多的时候,根本无法排查出是谁又是什么时候把东西放在车上的。
不同的人做出来的炸弹,就像是不同的人画出来的画一样,即使再刻意去模仿,也会有细微的不同。
这枚炸弹虽然没有被引爆,材料上也有所变化,但是很多细节,都和细沙案完全一致。
特别是中间的沙……
邢云海虽然也曾经是行为分析组的成员,但是他是四个人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他不像那三个人一样,年轻,学习过丰富的犯罪心理学知识,他是野路子出身,分局刑警队调职过来的。
于烟和他谈话的时候,说的是看中了他的多年刑警经验,以及敏锐的直觉。
现在,就是他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公交炸弹案是和细沙案有关联的。
第二天一早,华都总局之中。
随着陈雪贤的身份被查出,她的一些相关信息也更多的显露出来。
在两年前,这个女人离开新县后,居然还曾经报名参加了一个婚恋节目。
曲明他们查到消息以后,专门把这几期婚恋节目找了出来,下载了下来。
那个婚恋节目是几年以前流行的形式,嘉宾们是带着面具进行问答的,只有遇到心仪的嘉宾才会摘下面具,牵手下台。
站在台上的陈雪贤是四号女嘉宾,她的身材曼妙,就算是带着面具也能够让人看出,她是一位美貌的女人。
最初的时候,很多男嘉宾都对她非常有兴趣。可是当她开始说话,那些灯就开始一个一个灭掉。
“我认为,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爱情。很多情侣产生矛盾,从根本上来说,就是还不够爱。”
“我们经常听说,有男人在对女人进行PUA,可是我觉得,女人也可以对男人PUA。”
“当爱不存在了,我们有权力丢掉对方。就像是丢掉很久不用的垃圾,这种走出来,能够带给人愉悦感。”
“我上过床的男人,一个圆桌坐不下。”
一时间,弹幕上被渣女,白莲花,海王,绿茶刷了屏。
夏明晰忍不住说:“这也太渣了吧?”
郑柏道:“我看,就是哗众取宠吧,这些不是有一段很流行吗?也专门有男人,喜欢渣女。”
夏明晰问:“陈雪贤既然都上过节目了。为什么那些男人还会前仆后继地喜欢她?”
乔泽分析:“这个,大概她当时是带着面具,后来又用了化名,男人认不出来吧?而且,有些男人总是会充满了自信,觉得遇到的渣女会对自己一心一意。这就和一些女人有浪子情结一样。”
“而且你们发现没,那些男人在发现了她的本质,为了他和其他男人争吵打架以后,第一反应往往不是离开她分手,而且要把她从其他的男人那里抢过来。”
他们说话之间,那些灯在刷刷灭掉,陈雪贤参加的两期节目,每一期都是黯然离场。可是陈雪贤似乎并没有因此低沉,反而还表示,她会坚持自己的观念,会在会场之外找到自己喜欢的男人。
曲明那边还翻出了一份被剪辑掉的采访,陈雪贤在访谈里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的偶像是木岛佳苗,我希望成为像她一样有魅力的女人。”
曲明皱眉:“以一个女性连环杀手做偶像,怪不得这一段被掐掉没有播出。”
“陈雪贤可能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我觉得,她可能是切实那么想的。”陆俊迟道,“这个女人的三观,或者是共情的部分,是有问题的……”
这个女人尽管看起来非常正常,但是她的哪里是和常人不同的,就像是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其实早就已经被虫子吃成了空心的。
苏回在一旁低着头,低低地咳了两声。
陆俊迟注意到了,给他倒了一杯水端过去,他发现今天苏回异常沉默。
苏回和他道了一声谢,接过了杯子。
他还一直在回想着他看着陈雪贤眼熟的事,也在考虑这些事情是否要和陆俊迟说。可是其中还有一些事情他想不明白。
苏回觉得自己就算再精通犯罪心理,也没有到未卜先知,两年以前就可以知道现在将会发生一起凶案的程度。
他不太确定自己认识的就是陈雪贤。又或者,陈雪贤只是他过去偶然见过的一个女人,现在这个女人被卷入了一起案件。
他会慢慢理顺其中的关系,也会想起更多的线索,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怕和陆俊迟贸然说出这些还不太确认的信息,反而会带偏他们的调查方向。
没有什么比问过当事人能够更加了解清楚事实的了,他想要全力找到陈雪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