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骑在那匹御赐的宝马之上,左右是几个贴身女侍卫,在村中土路上缓缓前行,身后,朱武、孙安带着百十人马跟随。
围观流民很多,士绅和读书人都凭着户籍,被安排进了城,有些人直接投奔了朱武、花荣帐下,做起了文书杂吏之类。
剩下的基本都是平民百姓、清苦人家,为了一条活路、不甘遭受凌辱,几百里跋涉来到此地避难,柳箐看那些女子当中,多有面色姣好者,不由点头暗想:“怪不得有那么多光棍泼皮,会一路尾随而来,冬天快要到了,可不能让这些良善之民冻死饿死啊,看来要抓紧安置分流一下了。”
心中这样想着,慢慢到了村中心,慕容明月倚坐在树下很显眼,孤零零的,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脸上的胎记红的吓人,丑的让人过目不忘,所以柳箐一下就注意到了她。
一身破烂的下人衣衫,被树枝划破了不少地方,特别是裤脚,都划成一条一条的了,显露出的小腿上,一条条血痕已经干枯结疤,人看起来很瘦,显得眼睛非常大,从脸上的轮廓来看,若不是那块惹祸的胎记,应该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孩。
现在,这个流民小女孩,就这样用那双大大的眼睛和他对视,眼神里,没有一点其他人那种怕的样子,反而很清澈,清澈中又有许多欣喜,欣喜中一丝狂热包含在里面,对,就是狂热,柳箐很明显的能感觉出来。
见到相公在关注这个女子,冷月奴等人的眼睛,一齐跟着瞧过去,却又都叹息的摇摇头。
不过短短的数息时间,队伍没有停留,继续去前方查看,不久后,出了村子,了解那些无家可归者的情况。
回到大营,太尉召集头领开会,综合自己了解到的状况,跟大家说道:“天气转寒,我看还有流民陆续来到,我们不能让他们冻死在这里,我想过了,军士们没成家的,轮流去那里驻防,有情投意合的女子,就娶了来,并要负责养活他们一家,你们军官,有能力的,也纳妾吧。”
这话说完,许多无耻之徒眉开眼笑,陈丽卿等人鼻子扬到了天上,江恋水甚至想尝试给太尉下点毒。
开完会,柳箐又到了县城找到老唐,下午就在他那里一起吃了个饭,期间说道:“这些天来此避难的流民快上万了,我看期间多有美貌女子,为了安置他们,我建议县城中没有婆娘的,可以娶来,并要养活她一家老小,士绅人家,也可以纳妾聘丫鬟。”
“这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那边得以生存,这边多了艳福,所以,哥哥可以带头,纳几房如夫人,或者招几名丫鬟。”柳箐蛊惑道。
老唐听了,心痒难挠,一边蔡夫人柳眉倒竖,嘿嘿冷笑道:“叔叔自己风流成性也就罢了,怎这还要将你哥哥拉下水啊。”
太尉听了,正色说道:“嫂嫂,咱们也都不是外人,你的做法,换到我居住的地方,那就对是模范夫妻,让世人称赞,可这里是大宋啊,风起如此,我家中小星侍妾十数名,秋雁尤自嫌少,说出去让人家笑话,要在招数十丫鬟。”、
“哥哥今后升迁回京,诺大的府中,就你们三个,关系子嗣问题,他家中老人能愿意?别的同僚又会怎样的笑话他?嫂子好好想想吧。”
妇人目瞪口呆,沉默了半响,终于妥协道:“罢了,叔叔说的是正理,是嫂嫂的不是了,就依你的,给我家老唐,纳一房小妾,寻两个丫鬟吧。”说完,叹息一声。
老唐内心,欢喜的都抖了起来,却假装正经道:“夫人休听贤弟的,这样不好吧。”
刚说完,被夫人一口呸道:“你什么德行,老娘还不知道,你说说看,前几天和叔叔的老丈人,鬼鬼祟祟商议着要去袭庆做什么勾当?所以,干脆随了你的心意,省的去外边沾花惹草,给老娘丢人!”
一杆子打了俩枣,老唐心虚的垂下脑袋,太尉也为自己老不正经的丈人,惭愧的捂住脸。
夫人嘿嘿笑道:“你们男人,还不都是一个德行,满嘴仁义道德的,腹腔一窝花花肠子,还不如柳叔叔,人家那是真流氓,敢作敢当,行了,此事就这样吧,可是说好了,那些女子,得我给你挑选。”
县尊唯唯诺诺,太尉直翻白眼:有你这么夸人的吗,眼见天晚,饭罢,就在城中老宅睡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太尉回到府中,将此事跟程小娘子讲了,夫人急吼吼的说道:“哎呀哥哥,那我们也赶紧去招聘丫鬟,要是晚了,好的都让人家挑走了。”
太尉视察一天后,难民村开始热闹非凡起来,县城里、军营中,各家都在招聘,有招长短工的,有招下人的,有招丫鬟的,当然也有写着招丫头的,这个大家都懂。
军营这边更直接:“招老婆!人家直接写道,凡是自愿和军士婚配的,分房安置全家。
军营有人员缺乏的,就开始征兵,条件苛刻,要的是宁缺勿滥。
梁红玉的后勤医护营,陈丽卿的女儿军也开始招聘挑选女兵。
于是,整个难民村,成了人力资源大集,各方竞争激烈。
其中最惹眼的,是太尉府和县衙两处招聘点,其中县衙是招四个丫鬟和一个丫头,太尉府就厉害了,要招聘丫鬟三十多名,要求首先是必须识字,知书达理者的优先录用,品级都是先从使唤丫鬟开始,日后慢慢择优晋级。”
两家招聘点挨着,在一处草屋前,太尉和县尊亲自上阵挑选,其实蔡夫人和程夫人都在屋里坐着呢,隔着帘子把关。
这当然是所有女子的第一首选了,上万难民中,足有两三千小娘过来应聘,都寻思着,机会摆在眼前,不来看看,如何甘心,一旦要是被相公看上了,那岂不就是一步登天了。
太尉和老唐傻眼了,商量一番,写了几个生僻字摆在那里,凡是过来应聘的先随机指着念一下。
这注意好,一下走掉了一大半,都去了别家寻找机会。
剩下还有七八百人,两个大流氓交头接耳一番,就开始只在出挑的女子里面甄选,最后大概留下了百余名,淘汰不下去了。
屋里两位妇人也没闲着,一个冷哼,一个龇牙,商议一番,叫那女子十人一组进屋细聊,俩人都是老手,只从言语里,就能大概看出一个人的品德。
蔡夫人那边,很快出了结果,领着出来,和老唐一起先走了,柳箐看了一眼,那几个小娘,算然不是特别美,但都是极温顺的那种。
剩下的程小娘子,在屋里由冷月奴和巧儿陪着,慢条斯理的精挑细选。
不时有女子被淘汰了出来,走不远,就被城里士绅家的,拿着招聘告示,客气的拦住,都一个心思:“能过太尉府初选的,就是淘汰了,那也是出类拔萃的。”
太尉被晾在屋外,没人搭理,于是趴在桌子上,眼睛茫然的看着远方。
咦,不就是昨天看到的那个小娘嘛,脸上明显的胎记,就在不远处,孤零零的站着,也不过来应聘,大概是知道自己头一关就过不了,却也不去别的地方,一双眼睛,只是一眨不眨的凝望着自己。
被她看得有些受不了了,柳箐心中衍生出一种奇异的情感,有人说,这叫同情心泛滥,管它叫什么呢,太尉招招手,示意那个小娘过来。
小娘子有些发傻,眼睛望四周看看没人,才确定那个自己朝思暮想,心仪已久的偶像男人,就是在朝自己招手,这才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的,慢慢走过来。
“这些天,有没有吃上一点肉?”柳箐和风细雨的问道。这是慕容明月听到的这个男人跟自己讲的第一句话,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小娘摇摇头:“只在东平吃过一点生螺蛳,那以后,再也没吃过。”人丑,声音却婉转动听。
“是我的不是了,看来,以后这里隔上几天,总要供应一点肉鱼,不能老让乡亲们喝粥啊。”明月听见那个男人自责,然后又问自己:“哪里逃出来的?”
“青州。”明月老实的回答道。
柳箐点点头:“青州啊,很惨的,慕容知府一家,就这样被贼子里应外合给祸害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侥幸逃出来。”
说完,就见那小娘脸颊上已经挂满了泪水,急忙安慰她道:“莫哭,你看,一切不已经开始好起来了,你以后跟着我吧,总有你一口饭吃。”言罢,叹息一声。
自己竟然就这样被心仪的这个男人轻易的收留了,慕容明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自己这身扮相,在这一路之上,就没有一个人肯搭理自己,到了这里,也没有人愿意跟自己说话。
这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君子啊,竟然心怀这样的气度,明月心中,对身边这个男子不仅仅是倾慕,已经是崇拜了:“我慕容明月自负沉鱼落雁之容,又兼才高八斗之气,平生自傲非凡,哪有什么男子进入过我的法眼。”
“要说有,也只是暗恋一位姓柳的神仙,恋的不能自拔的那种,没事就让丫鬟去听说书的讲那太尉的风流韵事,回来学给自己听,平时的零花钱,都用去买了有关于他种种传说演绎的民间书籍,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是那位程小娘子,跟郎君月上柳梢头,卿卿我我,做那羞羞的事情。”
“这事当然没跟家里人说,也知道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自己一位堂堂知府的千金,怎么可能委身于别人做妾,或者,这只是一个女孩的懵懂梦想罢了,谁知道如今,大祸一场后,自己就站在这个男人身边,而他,居然收留了自己。”
梦想就这样实现了?小娘惊喜交集,心中小鹿乱撞,良久,用一套极其优雅的谢姿,谢过太尉的收留之恩,默默的走到他的身边。
草屋里,程小娘子已经选的差不多了,却是和那些女子,一起见证了屋前的这一幕,都吃惊的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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