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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杀人诛心

    那老者脚下趔趄,尚没走几步,轰然一声仰头栽倒在地,眉心处鲜血长流。

    澹台青乌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徐徐收刀归鞘,气定神闲。

    扬了扬手腕,摘下那精致的酒囊,张嘴喝了一口,微微蹙眉。

    余小渔这才算是见识到,原来在练气士的斩气数是如此这般。

    倒不如志怪小说中说的那般离奇,平平无奇之间却险象环生。

    澹台青乌手中那小巧的酒囊大概几口就见底了,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倒也不知道其中是何等美酿,竟让他如此陶醉。

    余小渔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酒囊,澹台青乌摇了摇头。

    陈游这才道:“他那小酒囊里装的自然不是酒水。”

    “为何物?”

    “寻常山泉水而已。”

    余小渔这才恍然大彻。

    澹台伸了个懒腰,道:“一晚上没休息好,看来明天得回去多补一下觉了,至于这个家伙死了,想来一两旬之内齐国未必能找到其他人,至于齐国的稷下学宫的那座砚台,我也留下些东西,大概在惊蛰时候,就要一举发作。如此一来,我也不在这里多逗留,明日补觉,后日启程,就此离开齐国。”

    “要去什么地方?”

    余小渔与其并肩走在一起,低声问道。

    “蓬莱,瀛洲和方丈这三地知晓吗?”

    澹台青乌挑眉问道。

    余小渔点头,“大概清楚几分,但当真存在?”

    澹台青乌摇头:“也不清楚,但我师父认定当真存在,却从未对我细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举头三尺有神明’,至于在何处,就不得而知。”

    “我师父用大半辈子的时间去寻找这三座地方,但终究没有找到,我总得找到其中一座,也好到时候给他上坟的时候念叨念叨才是,不然真成了不孝弟子了。”

    每逢提及到师父,澹台青乌虽然笑意玩味,且难免多出几分凝重。

    “那如此甚好。”

    至于那三座传闻中的仙山是否存在,余小渔也不得而知。

    几人回到临淄城,澹台青乌率先朝着那住处而去,看着他那阴柔的背影,余小渔心知,此次一别,多半数载时间都未必能再遇到。

    陈游接到从田守贤家中传出的消息之后,面色凝重起来。

    余小渔询问之后,这才得知,自从前线战报这几日频繁传回,田守贤更是气的大病一场。

    儿子田湖潮才勉强能下床走路,田守贤又倒下了,这对于整个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发妻江氏日夜操劳,虽平日里柳苗苗会下山多帮衬一些,可总有力所不逮的地方。

    陈游犹豫着要不要去田守贤家里。

    余小渔这才道:“人情往来本就如同做生意,买卖不成仁义在。”

    陈游认真点头,牵着老马朝着那外城角落而去。

    余小渔转身回去,他深清楚,田守贤之所以倒床不起,多半和昨日那场开祭坛的罪己诏有脱不开的干系。

    他是有了心病。

    听闻,在下罪己诏的那天,齐王建破天荒的发怒,将田守贤这个被称之为‘齐国铮铮铁骨’的忠臣赶了出去,回去之后的田守贤一病不起。

    等余小渔回到山上之后,这才发现,少了张良的稷下学宫多少显得有些无趣,倒不是没人下棋侃大山,而是余小渔总觉得稷下学宫就此少了点骨气。

    等到第二天,一则消息从山下传来。

    听闻消息之后的余小渔眯着眼,虽然已经预料到,但心中多少有些感到意外。

    即墨大夫田守贤,大病未愈,在清晨时刻就颤颤巍巍的朝着王宫走去。

    一日前,田守贤被心情不佳的齐王建赶出了皇宫外。

    而眼下,田守贤拖着病体,一步步朝着王宫而去。

    道旁,则是站着许多百姓,多半是闻讯之后才出门前来的。

    兴许眼下的临淄,也只有田守贤才多少能得点民心。

    从外城通往内城的青砖道上,众人尽数退让,宽阔的青石路唯有只有面色苍白,颤颤巍巍的田守贤和远远地掉在后面,牵着一匹老马的负匣书生陈游。

    等余小渔下山的时候,田守贤已经挪到了内城之中王宫外那扇巍峨巨门处。

    百姓不敢上前,只好在原地驻足。

    至于那扇大门前,不出意外,则是早就静静的站着操着袖口的两人。

    为首那人眯着眼,似笑非笑,总给人一种好商量的和煦神情,个子不高,不胖不瘦,两鬓微微斑白。

    而身旁那位,一张狐狸脸,眼角狭长,鹰钩鼻,一幅不好惹的阴冷相貌。

    余小渔自然清楚他二人身份,当属最接近齐国权利中枢的几人之一。

    笑面虎。大司行陈驰。

    狐脸儿。大谏官曹恒。

    两人想必在此等候多时,见到田守贤一步步挪过来,并没有上前,操着袖口若无其事的站在门口守着。

    等到田守贤走到面前,两人这才各自横移一步,堵在大门正门口,陈驰咧嘴笑道:“田大夫,这是害了风寒?脸色不太好看。”

    曹恒附声道:“田大人要是身体不适,还是赶紧打道回府吧,省的在外加重了病情。”

    田守贤闻言,只是苦笑一声,看这个架势,两人早就知道自己会来,故意堵在此处。

    “我去见王上。”

    田守贤沙哑道。

    曹恒则是瞥了一眼田守贤,道:“田大夫,王上昨日还说最近不见你,你瞧瞧,你怎就转头给忘记了?”

    田守贤默不作声,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凄惨道:“你二人,事到如今,战事如此吃紧,前沿接连失利,还有心情在此拦我。”

    他指着曹恒的鼻子道:“你是大谏官,主监察与谏言,可现在呢,你看看你都在做些什么?”

    曹恒被田守贤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心中大为恼火,一张狐狸脸浮现出几分阴险和狰狞。

    他冷哼道:“田大夫,您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颇了,当初若不是你谏言王上屯兵高唐都,哪里会有现在平陆都接连失去十城!若不是你儿战场失利,就此打击了士气,齐军何以至此?!”

    曹恒的话音刚落,田守贤的面色就变得愈发苍白起来。

    他单手扶着墙壁,垂头,一只手捂着胸口,看不清楚神情,但显然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行了,老曹,少说两句不成吗?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的,且田大夫更是稷下学宫的授课老师,还有九贤之首。”

    陈驰不咸不淡的打圆场。

    曹恒却是冷哼,不屑道:“九贤之首?提起稷下学宫王上就一肚子的气,龙首被盗,坏了国之根基,就是这群儒生搞的鬼,百无一用是儒生,这话说的一点不假!”

    曹恒一张嘴,好比一张杀人的钝刀子,未必要刀刀见血,却效果显著。

    杀人诛心啊!

    老谋深算的陈驰暗中一笑。

    田守贤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几声,刚抬起头开口,却哇的一声,张嘴一口鲜血喷在面前地上。

    余小渔和陈游都微微蹙眉。

    当即,陈游上前一步,护在田守贤的面前。

    轻声问道:“田大人,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必要吗?”

    田守贤眯着眼,微微摇头,低声道:“这不是必要不必要,而是必须,祖上万代血肉拼下的家业,不能丢分寸啊……丢了乃是大不敬大不孝!”

    陈游微微点头,手指轻轻点在剑匣上,旋即,麋角剑出现在他手中。

    陈驰面不改色,只是将笑意收敛起来,变得有些凝重。

    至于曹恒,则是面色苍白起来。

    “你是何人?!”

    曹恒话音刚落,陈游的剑就搭在他的脖颈上。

    陈游面不改色,轻声道:“别管我是什么人,我也不管你是什么人,想活命,就滚开。”

    陈驰默不作声,甚至自然而然的侧移一步,将自己和曹恒的距离拉开。

    曹恒眯着眼,冷声道:“你确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威胁大谏官?你可知你是第二个这样架着剑在我脖颈上的!”

    曹恒面色苍白阴鸷,心中蓦然想起了一旬前,在稷下学宫中那个年轻人将剑就是这般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嚣张比起眼前此人更甚!

    猛然之间,曹恒这才注意到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容貌分外扎眼的余小渔,后者嘴角扯了扯,让他的面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陈游单薄嘴唇动了动,轻声道:“那你不妨试一下。”

    曹恒面色勃然大变。

    陈驰这才开口道:“曹恒,多大点事情,让田大夫进去便是。”

    曹恒这才点头。

    陈游将剑松开,收剑归匣,对田守贤平静道:“田大人,只能帮到你这了。”

    田守贤微微点头,对陈游惨然一笑,满是鲜血的嘴角嗡动,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来,欲言又止。

    陈游点头,站在王宫外,等着田守贤一步步朝着王宫最深处挪过去。

    人群没有散开,而是耐心等候。

    陈驰曹恒在远处操着袖口,抱着冷眼旁观的看戏心态,生怕事情不大,轻笑道:“人生百态,就好比大千世界的光怪陆离,谁也不清楚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曹恒笑起来,“兴许田守贤也未必会料到他今日会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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