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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七,吴中竹亭,便是虞子期和家人分别的地方。

    面色儒雅的虞子期仿佛陷入了困顿中。

    面前这个丰神玉朗的年轻人能说出这句话,足以证明他和自己家人的关系匪浅。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虞子期心中多半相信余小渔,这才开口问道。

    “这些事留着等下说。”

    余小渔语气平静道,转而看向虞子期。

    “你还要保田爻?”

    虞子期面色挣扎,道:“当年我被秦军追杀,是齐国保住了我的性命,按理说,我既和田建约法三章保他儿子……”

    话没说完,余小渔打断道:“那都只是你个人恩怨,今日我可不杀田爻,也算是成全你。”

    虞子期点了点头,换身取下插在地上的大戟,道:“带我去稷下学宫。”

    “善。”

    余小渔点头,按着剑,转而走向田爻。

    笑道:“堂堂齐国太子,为何到了这种落魄境地?”

    当年在临淄城,太子田爻出宫,哪次不是牵黄擎苍?哪次不是千骑卷平冈?

    余小渔早就知晓了田爻的太子被废,才会选择贸然截杀。

    远处,那高唐都大夫陆桥这才从慌乱中缓过神来,却是陡然发现那年轻人已经一步步走到田爻的面前,将剑搭在了世子的脖上。

    这还了得?

    陆桥本指望着太子来高唐都,他好借此脱离这是非之地,可殊不知事情一变再变,先是一封密函从临淄而来废了太子,而后又杀出三人。

    “你可知他是谁?”

    陆桥色厉内荏道,可终究是个继承爵位的世家子,本身没多少墨水和能耐,能走到这一步,多半靠着趋炎附势。

    澹台青乌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向陆桥,讥笑道:“我说陆大夫,你脑袋让驴踢了不成?我三人既然能来,这点底细摸不透?”

    陆桥面色一阵青红,心中叫苦不迭。

    本以为趁着内忧外患之际巧立名目搜刮点民脂民膏,也好等秦国铁蹄践踏而来之际带着家眷藏起来。

    可怎知摊上了这样一件事情。

    “陆大夫,先站住。”

    见到陆桥想要趁机开溜,澹台青乌翘腿坐在远处笑道。

    陆桥的面色一片灰死,像吃了死耗子一样难看。

    澹台青乌拍了拍腰间的长刀,也不言语,指了指陆桥,有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地面。

    陆桥立刻心领神会。

    讪讪一笑,走到澹台青乌面前,道:“仅仅这几旬,怕是搜刮的财物比得上以前数年了吧。陆大夫,眼下临淄城里没人和你清算,这个高唐都受累的百姓总得和你清算清算吧,不巧,我牵个头,做个表率。”

    澹台青乌不咸不淡道。

    这一刻,陆桥却是面色勃然大变。

    扑通!

    澹台青乌抬手用刀鞘点在陆桥的膝盖上,后者当即跪伏在地,额头上浮现豆粒大的冷汗。

    澹台青乌双脚搭在陆桥的后背上,舒服的躺下,轻声道:“今儿个只是破题,文章还在后面呢。”

    转而,眼神看向了远处还在捉对厮杀的陈游和后烈。

    一柄麋角,一柄长刀。

    “呦呦呦,陈腐儒开始生气了,杀气不小啊。”

    一旁,陈游剑法骤然变化,起初和风沐浴,瞬间转成疾风骤雨。

    麋角,每次点在长刀上,都仿若是银瓶乍破水浆迸一般。

    后烈面色凝重,被层层压制住身法,身形也开始左支右绌起来,陈游剑法变幻莫测,时而刚猛无比,时而灵光乍现,一剑羚羊挂角。

    澹台青乌啧啧称奇,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之中笑意盈盈。

    ……

    另外一边,田爻被赤烛剑搭在脖子上。

    扯着眼皮子盯着那剑刃,生怕余小渔一个不留神将自己杀了。

    “这位兄弟,我们可有恩怨?”

    余小渔冷笑道:“世子殿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一脚摆布我一道,现在就不认了?”

    田爻面色大变,自知藏掖不住。他自认为嫁祸做的天衣无缝,却始终想不出来,究竟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良久之后,气息稍微平息,这才期期艾艾道:“稷下学宫的那件事情,可否谈个条件?”

    余小渔耻笑一声,道:“终于想起来了?”

    田爻默不作声,面色铁青。

    “我们之间的恩怨,可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余小渔平静道。

    自从他将宝押在陈文鸾身上之后,注定要和田爻过不去。

    陈文鸾是余小渔为数不多押宝的人,细细算来,从来到这个世道上,唯有三人。

    身世凄惨的丫头周嫣算一个,寒门跛脚儒生陈文鸾算一个。

    苏殿匣和老章勉强算是半个。

    至于最后半个……

    就是齐国太子田猊。

    堵不如疏,既然他田爻堵在面前,那就得疏通除掉才罢休。

    “我只恨没有先一脚到博州?”

    田爻怨毒道。

    余小渔闻言嗤笑起来,“便是到了博州又如何?我不杀你,田猊能留着你?一个挂着虚衔的太子若是战死在沙场上,想必更能鼓舞士气吧。”

    就算是余小渔不前来截杀,以田猊的大局观,于公于私,都要除掉田爻。

    田爻转而看向虞子期,咬牙切齿怒道:“你怎么不动手?我父王约法三章的事情难道忘记了?!保我不死!”

    虞子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田爻,而后看向余小渔。

    后者此时开口笑道:“我答应他,在高唐都不杀你,留你一条命回临淄。”

    田爻如盟大赦,颓然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四肢传出。

    余小渔收剑回鞘,接连打出力道不俗的四拳。

    分别捶打在田爻四肢的关节上。

    旋即,便是有清脆的声响传出。

    田爻臃肿的身形趴在地上,嘴里发出惨叫哀嚎,如同死狗一般。

    田爻的惨叫声吸引了远处后烈的注意。

    他猛然回首,这才发现世子田爻竟然瘫软在地,至于那手持大戟的年轻人竟然无动于衷。

    难道他反水了?

    分神之际,陈游的麋角直接穿破后烈的防御,弯曲的剑刃撕开他肩头上的皮甲,一道三寸长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浮现出来。

    余小渔坐在石桌前,从桌上的酒壶里倒出一杯酒,端在嘴边,仔仔细细的看着陈游的出剑。

    这是他第一次见陈游出剑。

    招式变幻莫测,却隐隐之间相辅相成,时而迅疾,时而迟缓,但每个招式之间却能紧密衔接在一起。

    “他的剑比我更上一层。”

    余小渔平心而论道。

    领悟剑势,不过是在这一途上登堂入室而已,至于想要再往上走,一窥更玄奥的境界,便是剑‘气’。

    余小渔当初只是听老章提过一嘴。

    想必老章也并不认为余小渔能在剑道上领悟剑气。

    “他踏在了一道门槛上,进一步,剑气大成,退一步,固步自封。”

    虞子期语气惊讶道。

    余小渔点头,深以为然,“后烈并不适合做他的磨剑石,可陈游这次想要强行突破那瓶颈,实在是难。”

    虞子期凝重点头。

    选择在这个时候破境,有些冒险。

    破境的机遇多半可遇不可求,但也并非适合自己。

    眼下陈游的这次破境显然并不适合他,后烈对于陈游来说实力太弱。

    “当年鲁国儒将曹洪,一人拒守国门的时候,以数万齐卒为磨剑石,登上了剑道三重天,斩杀百余人。”

    余小渔平静道。

    而此时,陈游一剑接着一剑荡出,剑锋大开大合,颇有几分银河披挂的豪迈姿态。

    先是一剑点在后烈的刀刃上。

    那刀刃蓦然被一股无形的气息弹开了一尺有余。

    后烈整个人都跟着倒退,面色骇然大变。

    在他的剑刃上,仿佛凭空多出了一股极为奇特的力量。

    一剑看似轻飘飘,实则蕴含了多种诡变。

    陈游紧接着上前一步,顺手点在后烈的后背铁甲上。

    铛的一声清脆声响。

    后烈整个人浑身剧震,趔趄倒退一丈,后背上的铁甲被打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凹陷,前一刻遭受了一记重击。

    等他定**形的时候,嘴角开始淌落出触目惊心的鲜血。

    “还是捉摸不到。”

    陈游平静道,微微蹙眉。

    那种感觉就在他的指掌之间,却无从抓起,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陈游当下凝神,再度循着那种微妙的感觉点出一剑。

    铛的一声。

    又是一剑点出。

    一声清脆的爆鸣声随之传出。

    同样的位置上,铁甲终于不堪重负的炸碎出一个鲜血淋漓的拳头洞口。

    后烈的背部血肉模糊,皮肉被撕扯开。

    他张嘴呕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以手中长刀拄在地面,猛地抬头,口鼻之中尽数溢出鲜血。

    “还是捉摸不到。”

    陈游陷入沉思,单手持剑,张开双手,闭着眼,轻声呢喃道。

    余小渔此时大笑一声起身,一把将手中的酒樽甩了出去。

    锵然一声,拔剑出鞘,大步朝着陈游走去。

    他越走越快,神情也逐渐变得肃穆起来,往日只是单手持剑,而这次,余小渔则是用双手!

    他的身形越来越迅疾,在路过跪伏在地喘息的后烈面前的时候,一剑从下而上撩起。

    噗!

    后烈的脑袋直接被一剑削下,随着鲜血高高抛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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