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徐徐朝着山下走去,一路上相顾无言。
赵家府邸坐落在外城,只因赵元瑞最近几旬才迁升从二品官职,在此之前没有资格将府邸落在内城,本这几日正在筹备着迁府的事宜,未曾想赵湍被人仇杀,也就搁置下来。
对于赵家府邸,余小渔自然轻车熟路,柳苗苗更是铭记于心。
“你认得路?”
柳苗苗轻声问道。
“上次去过一次,更是见到过赵家池中的老鼋。”
“那可不是赵家的,是临淄城里以前一个豪门祖上传下来的,后被赵家人占为己有,人家祖上的荣光也成了他赵家的了。”
知道那段秘辛的柳苗苗撇嘴道。
余小渔点了点头,那这么说来,赵家还真不是靠着祖上阴德浩荡积攒下来的殷实家业。
“如果不出意外,赵湍应早在前几日就秘密发丧了。”
柳苗苗道。
余小渔点头,“赵家当年吃你们柳家独食,已经触了众怒,眼下赵湍一死,赵家也差点成为肥肉,从二品的官职啊,也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着呢,不过按照赵元瑞的那点小算盘,就算是从旁亲手下过继来儿子,也不会任由别人一口吃了他。”
余小渔当即转头看向那一脸决然的柳苗苗,问道,“就不怕死?”
“怕到谈不上,只是有些可惜,没亲手杀了赵湍。”
“那赵元瑞的脖子留给你?”
柳苗苗沉默点头,摆弄着手中的那柄袖刀。
自己死倒也不怕,只是有些担心余小渔。
余小渔自然看透柳苗苗那对自己特有的眼神和情愫,只是没有点透。
穿过长巷,等到了尽头,视野也就豁然开朗起来。
赵家府邸,就在眼前。
临近赵家府邸,迎面走来一断眉中年人。
柳苗苗在见到那人之后,猛地别过头去,生怕被认出来。
那人一身寻常的麻衣,唯独断眉引人注目。
余小渔一只手按在竹鞘上,拇指轻轻地挑动剑柄。
那中年人操着袖口,抽了抽冻的通红的鼻子,三两步走到面前,只是瞥了一眼余小渔,转而看向埋着头的柳苗苗,笑道:“你怎地下山了?”
柳苗苗自知瞒不住,这才抬头,不冷不热道了声“大司行大人,在山上闷得慌,下山走走。”
那中年人一眼勘破柳苗苗那拙劣的遮掩,笑道,“要真下山走走,你还敢走到赵家这里?平日里只怕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柳苗苗沉默不语,眼神却倔强的很。
那中年人继续道,“柳家丫头,只怕你是有恃无恐吧。”
余小渔气息陡然凛冽起来,拇指弹动,剑刃出鞘一寸有余。
柳苗苗的一声大司行,让中年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一个齐国颇具神秘色彩的人,陈驰!
那官拜二品大司行的陈驰轻描淡写的看了余小渔一眼,就转而走开,边走边道:“说来也巧,今日赵家的扈从可都被太子殿下差遣到了勾栏五楼去了,说那里今晚会有大事情,你说这好事情都凑在一起了,巧不巧?”
陈驰轻笑道,身形消失在了长巷转角。
“他为何要帮你?”
余小渔好奇道。
按理说,陈驰和太子田爻是牢牢绑在一起的,当年踩垮赵家,也没见他少出力,现在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柳苗苗紧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当年我父亲临死前说,陈驰是他唯一看不透的人。”
余小渔点头,柳椽也算是齐国为数不多的一根铁骨,能让他看不透的人,想必有些能耐。
田猊也说让他交好陈驰,余小渔不敢苟同,但既能得到田猊的称赞,想必陈驰在各方之间迂回的手腕还是有的。
两人大步走到赵家府邸。
不出所料,赵家之中,除了恶奴外,连像样的扈从都没有。
本该是丧事的赵家却出奇的平静,赵湍的死,仿佛从未怦溅起任何风浪一般。
在赵湍一死之后,赵元瑞便是将身为小妾的赵湍生母溺死在池水中,只因她终日落泪哭泣,让赵元瑞不胜其烦。
经历了小雪娘的那件事情后,赵元瑞收敛了许多,隔日便带着众多搜刮而来的奇珍异宝去各个官员府上登门拜访。
余小渔大步走进了赵家府宅,先是亲手斩杀了几个恶奴之后,大步朝着正堂走去。
一路上,柳苗苗踩着血泊,一如当日她柳家被屠戮满门的场景,可她在微笑。
等到了赵家正堂,余小渔两人轻轻走到门外驻足。
正堂里面灯火通明,有啜泣低语,首位端坐着一脸阴沉的赵元瑞,而在下面,则是跪伏着一十一二岁的白面小生。
那小生的亲生父母坐在赵元瑞两侧,劝道:“俅儿,以后见到老爷要喊父亲,我则是你叔父。”
赵俅本是两人所生,但前两日赵元瑞找到他们,想将赵俅过继到自己门下,以后也能接替赵元瑞的爵位。
这等天大的好事情砸在自己的头上,赵俅父母自然求之不得。
他们本是赵家外亲,本身这好事情八竿子砸不到他们家,可偏偏赵元瑞的侄儿赵央任职散骑常侍,乃是从三品武将,想要继承赵家爵位自然无望,思来想去,赵元瑞只好将算盘打在他们身上。
母凭子贵,赵俅的父母亲自然也想风光一把,也就不遗余力的劝说。
未曾想,那赵俅也不是个善茬子。
未等父母劝说完毕,当即跪在赵元瑞面前,行三拜九叩大礼,郑重喊了一声,“爹。”
赵元瑞心中极为满意,道:“从今以后,你赵俅就是我赵家直系子嗣,赵家未来的一切都是你的,不过……”
赵俅亲生父母刚想夸赞自己儿子懂事孺子可教,未曾想,赵俅当即目光灼热的盯着赵元瑞,却发现对方以一双老谋深算的狐狸眼盯着自己的父母笑而不语。
年纪小却城府极深的赵俅立刻心领神会。
当即起身,走到赵元瑞身边,拔出他腰间长剑,转而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冷声道:“爹娘,儿子对不住你们了!”
那赵俅亲生父母尚未得意多久,面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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