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刀法!”
余小渔大喝一声,借着剑鞘下沉的力道,整个剑身翻转过去,朝着田猊的胸口点了过去。
田猊不慌不忙,那刀鞘仿佛黏在了剑鞘上。
他练刀足足有十年的时间,且从师都出自于齐国身经百战的将帅身上,年幼时候的田猊还跟随过大将田单学过刀。
这些都是余小渔远不能比的。
等刀鞘被迫从剑鞘上弹开的那一刻,他重新下压,短距离之内所迸发出的恐怖爆发,力道之大,竟然让余小渔的手腕都微微发麻。
砰!
剑鞘发出一声闷响,上面多出了一个凹坑。
余小渔心中一沉,他不过练剑几旬而已,却也能窥视出,田猊所遇到的平静和自己相同,只不过田猊已经初窥门路,略微懂得一点‘势’的掌控而已。
但即便如此,也能压着自己。
一道‘势’,如同一道天堑,跃过了就此登堂入室。
余小渔当初之所以能斩杀卫国的剑师陈久阁,多半是因为对方被章邯重创,且以不擅长的左手持剑,这才勉强斩了陈久阁,若陈久阁巅峰状态,仅仅以‘势’一剑就能碾压他。
刀鞘剑鞘在二者之间不断交织,看起来如同戏耍一般,唯有两人深知其中险象环生。
“我能感受到,你遇到了和我一样的瓶颈。”
田猊轻声道。
余小渔小他四五岁,却也能触及到这道坎,足见其天赋异禀,只是田猊并不知道,余小渔仅仅练剑几旬而已就能达到这种层次,只怕到时候会震撼到无以复加。
几次交手,余小渔也逐渐掌握了节奏,不再出乎被动地位,那剑鞘上也多出了几道坑洼凹陷。
呼!
余小渔蓦然以攻代守,以任凭那刀鞘落在自己的肩头,手中剑鞘满是戾气的点在田猊的心口。
田猊徐徐叹息一声,“你的剑,杀气太重。”
余小渔不置可否。
“刀剑,不过是武器而已,杀人才是目的。”
“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终究不是良策,沙场上,一旦受伤,就成了众矢之的,绝无生还的可能。”
田猊正色道。
他这番话也是从田单那里学到的,这一点,余小渔深以为然。
“你的剑能看的出来,是一柄好剑,放在齐国武库之中,也数得上名号,想必也是出自于某个铸器大师之手。”
余小渔倒是并未觉得。
老章哪里能弄得到这种铸器大师的剑?
剑好不假,却是他重新锻造而成。
“不打了,先休息一下。”
田猊笑道,坐在那青色卧牛石上,气质一变再变,最后变得儒雅起来。
余小渔坐在卧牛石另外一边,喝了口酒。
“就一直待在稷下学宫不下山了?”
田猊点了点头,又觉得余小渔是个可靠信任的人,道:“其实就在你来之前,太子来找过我。”
“让你下山?”
田猊点头,“我太了解他了,不仅仅是要让我下山,更是要让我替他死。”
“都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可到了我们田家,就变了。”
田猊自嘲一笑。
余小渔沉默不语,换做是他成为田猊,也会待在这稷下学宫的山上冷眼旁观。
倒不是因为心里恨,而是‘怨’。
“子不评父过,我根本无话可说,只是田爻让我给他当替死鬼,这一点,做不到,在学宫里安心读书练刀,管他山下发生什么,况且我生母早已身故,也就了无牵挂了。”
“若真的有一天大秦铁蹄马踏临淄,也能坐得住?”
“自然坐不住,到时候赴死便是,虽说我学自儒家,可终究并不是个本分的儒生,能拉一两个秦卒当垫背的,不也挺好?”
说罢,田猊笑了起来,略微有些神伤。
都说醇儒近腐,但在田猊身上并不见得。
“秦国可是个风水宝地,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那秦川腹地又曾是周朝龙兴之地,当年周平王分封秦惠公可真是一大败笔。”
余小渔将手中酒囊抛给田猊,后者接下,喝了一口,惊讶道:“绿蚁?”
余小渔笑而不语。
“我在稷下学宫山上拢共八年时间,这八年来,从来不过问宫中事情,一心韬光养晦,只求能吃透百家治国策略,传闻那儒家圣贤能口含天箴,言出法,不过夸大其词罢了,不过,我能感受到,自己隐隐之间兴许走通一条路,只是时不待我。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若给我二十载,兴许能参悟透彻,那么齐国也就有救了。”
田猊仰头灌了一口酒,失落道。
可哪有容易啊,大秦能等是二十年吗?
“荀况算是儒家圣贤?”
余小渔疑惑问道。
“他算什么圣贤,整日称异己为‘贱儒’,殊不知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贱儒!”
余小渔探出大拇指。
田猊笑了起来,重新将酒囊重新抛给余小渔,起身道:“和你练刀,受益匪浅,我甚至觉得再有几日的时间,我就能彻底走出瓶颈了,再来!”
余小渔点头,抓着剑鞘,心中则是思索起来之前的领悟。
他似乎突破瓶颈并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只需要片刻而已。
田猊提着剑,一步步朝着余小渔走来,每一脚踏下,其实都会变化,从一个儒生,渐渐成为了满身戮气的武将,当两种气息同时浮现在他身上的时候,似乎成了剑师曹洪那般的守国儒将,风采凛然。
余小渔则是紧闭双眼,微微仰头,在临淄城巷弄外斩齐卒的那股独特的感觉油然而生,心境突然变得敞亮了起来。
近处,耳畔风声,云海动,风吹寒梅,更有远处朗朗读书声,稷下学宫的暮鼓晨钟,到最后,面前有脚步临近。
清晰入耳。
田猊步步临近,微微皱眉,等他刀鞘才刺出一尺有余的时候。
余小渔一剑从眉心上处垂落下来。
看似轻飘,却在这一刻,让田猊后背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是剑势无疑!
噗!
田猊手中青铜刀鞘瞬间从中断为了两半。
而下一刻,余小渔手中的柏木剑鞘也不堪重负的化为了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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