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的动荡告一段落,仍然是在这个月儿缩着头的漆黑夜色中,赵楷一行人总算结束了一场血腥杀戮,正在清理战场,准备朝着商量好的休憩地点行去。
两天之内,他们又相继遇到了多股盗匪,这些盗匪虽然穿着各异,武器种类繁多,但都带着一种嚣张跋扈的自信之意,赵楷和彭九一番交谈和思量过后,已经确定了这是同一伙不知名的响马势力,不同于寻常的家伙,这些人中不乏修行者的身影,而且各个不怕死,上阵厮杀的经验也足,简直就是一群啸聚山林的猛兽。
在这期间,赵楷和彭九一行骑兵队伍也遇到过几次自己的同伴,交换了情报后,他们更加确信这是一伙不能留的响马团伙,如今已经有数个由先锋营精锐统御的骑兵队伍连结在一起,共同在这一片区域内伏击响马,清扫这些趁机祸乱四方的害虫。
一处背风的山坡上,早已不过百人的骑兵队伍简陋的搭建了休憩的帐篷,再用弓弩和守夜的士兵围铸了一层防御阵地,将宝贵的战马以及少许的帐篷护在中央,以抵御夜晚不知何时会吹来的阴风。
彭九和赵楷端坐在中央一个小帐篷里,其内一灯如豆,映照在两个人硬朗的面颊上,更是平添了几分严肃和周正。
“傍晚的时候,洪家二兄弟以及其余三波骑兵队都派斥候传来了消息,说他们已经将各自的区域清扫完毕,现在我们也完成了。”彭九率先开口道。
赵楷耷拉着眉毛,心情不是很好,“我们五波精锐的骑兵队伍来对付盗贼,足以配得上豪华阵营这个词汇了,然而只是清理外间流窜的响马就耗费了三日的时间,还付出了令人心痛的伤亡代价。”
“我现在有些好奇其背后的人物到底是谁了,能够拥有不输边军战马的良驹,还操纵着如此多的修行众人替他卖命,说实话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南面的大奉派遣骑兵隐匿在我们这里了。”
赵楷心头咯噔跳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的慌张,还能够稳得住阵脚。
“什么大奉的骑兵,你莫不是说我大楚驻守边境的七十万白家军和青狼军是吃素的?”赵楷以调侃的语气回答,让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就是说呀,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幕后真凶就更加神秘难缠了。”
“根据计划,两日前我们已经确定了这伙响马的临时据点,就在与平陇山互称兄弟山头的青云峰上,不同于平陇山的宽阔厚重,青云峰可是个瘦高个子,陡峭的山崖,险峻的环境,是不适合骑兵冲杀的地点,同样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易受难功的好地方。”
“他们敢围着青云峰愚蠢地画圆,不怕暴露行踪,也是依仗着此地的山势。”
彭九继续说道:“根据计划,我们明日就要前往青云峰山脚处共同封锁下山的路径,等待前往凌平请求军令的斥候传回消息了。”
赵楷点了点头,又道:“龙窑多山,本为阻碍异国攻伐的屏障,如今却成为了害虫们祸乱四方的底气,真是无语。”这番话倒是赵楷有感而发的,面上的愤慨之意倒也真实。
彭久拍了拍赵楷的肩膀,宽慰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更何况是如今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庙堂、江湖、沙场都已经不太平了,甲申帐的重启足以证明一切,我们身在局中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交待了,没必要想太多的。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两兄弟继续并肩作战。”
赵楷听话地点了点头,对这个新认的大哥彭九赵楷很信服,不再多做交谈,二人回到各自的营帐,准备迎接今日的睡梦,以消除白日的疲乏。
第二日,骑兵的马蹄踏破山岗,撕裂风雨,四面八方一共五支队伍准时到达了青云峰下,围铸成了一炉炙热的火炉,要将这座山峰之上的一切生灵尽数焚毁。
将士们刀痕斧凿加身的铠甲愈显英武,已近秋日的雨丝初生寒冷之意,在这番从郁郁葱葱到枯黄渐生的秋来时分,万物都重归大地,然而这方杀气深重的将士们却不听时节的安排,誓要将山中盘踞的为祸四方的响马们赶尽杀绝,不留半分余地。
五方骑兵队伍加起来不过五百余人,然而就是这些精锐的骑手,下马亦可为步兵悍卒,每个人的血性都被接连的大战激发出来,本就是边军沙场的英豪,面对为祸乡邻的同族响马,都会带上几分蔑视与愤恨,这股心气在无形中稳固了己方的士气,好好打压了龟缩在山中的响马一番。
五方互通有无,冒着大雨修筑阻截工事,将马匹集群管理,交给抽调出来的后勤部队看护,以防不时之需。
上午的时候,同为先锋营的领军十人有过一场会谈,内容中规中矩,就是按照此时的情形推演战局,思索山上山下僵持着的两方各自的优势和劣势。
“这场大雨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不过这些天来我们清除了数以千计的盗匪,虽然同样损伤惨重,但我就不信这山中还能留存多少响马精锐。”
“不要轻敌,这些天来敌人有多难对付我们都知道,就像是一个狗皮膏药,黏上了就走不掉,这就是一支队伍不怕死的好处了,这些为祸四方的响马们是一群真正的疯子,他们宁愿堵上姓名什么也得不到也不要我们好过。”
“确实如此,大雨突来没有预料,不过我们本来就是要等待上层下达命令,而且我们也请求了增援,还要再汇聚一些力量,光凭我们五百余人,怕还不足以进行彻底地围剿,就怕消耗战不停断,到时候我们人手打光了可就闹了笑话。”
“都小心一些,我们无法进攻,可不意味着对方没有手段反击。”
会议寥寥草草地结束,没有讨论出来进攻的方案,只是对接下来的阻截和防御做了大概的商量。
赵楷和彭九回归到西边自己的百人队伍中,下达一条条命令,同样是披着铁甲冒着风雨巡视各处,生怕出了一丁点的意外。
做这些的时候赵楷是完全地真心实意,没有因为自己是大奉人,又是玲珑阁的奸细就放弃了打击响马的心气,若换成一个内心脆弱,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来做这些恐怕早就放弃生命去找孟婆要汤喝了吧。
赵楷只是被推上了险途的羔羊,之前也有过畏惧和彷徨,只不过周围所见的人,这些年经历的事情让他逐渐成长起来,能够在迷雾中坚定地走下去实属不易。
背地里监视着赵楷的两伙玲珑阁中人都是对这个小辈欣赏万分,只看如今镇定自若的气度,看来早已融入了玲珑阁赋予的身份中去了。若是让这些人知道其实赵楷和刘庆还摆了玲珑阁一道,赵楷是大奉皇子的事情若被知晓,他们估计会当场吓晕过去,为对方从来未露过马脚而惊骇万分吧。
青云峰之上云雾缭绕,高且险的山势虽然比不得大楚公认的云梦、岐山、柏龙、万钧四座高不可攀的神山,但在以山多著称的龙窑仍有一袭之地,偏僻的地点险峻的山势又无闻于世间的景观,这导致了常年无人出入此地,没想到最终会被一伙非凡的响马当成据点来打理。
只能说他们的眼光真的很不错,山势本就险峻难攻,再有依山而建的防御工事阻挡前进,粗重的硬木并未因为重力而塌陷,各个转角和支点巧妙而坚固,只是这样的防御工事未能围成一圈,有的地方想必能工巧匠也无从下手,但只是这样也足够出众。
再说用于景观休闲的场地,有亭台楼阁水榭依山而建,虽然只是在相对舒坦的山地建造,而且占地较为狭窄,并非真正的大手笔,然则在高空俯视,透过云雾观瞧仍然会产生一股子豪迈之意,不得不赞叹工匠敢于抗拒自然伟力的气魄。
一处架于空中的廊道之内,有两人望着层层雨幕,激烈地交谈着。
“娘的,还敢围我们的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们是被选做当替死鬼的,命运早就注定了。”
“替死鬼替死鬼,你天天就知道提这件事,我牛老大说一不二,当初同意了就不会反悔,一切有我担着,你还怕个卵子。”
“我是被派来监视你的,只是现在也要同患难了,自然死前也要尽到职责才是。”
“我就说当初不要那么自信,大摇大摆地去参加什么武林精英选拔,生怕死得不够快呀,到现在凌平城被毁,备用计划开始实施,一切我们扛着,总堂还真就不用承担责任了呗。”
“还真是不用承担责任了,毕竟还要有人带着我们的意志继续前行,这也是魔宗陆沉的教义所在,想到这些死又有何惧。”说话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英俊小生,言语中夹杂着对魔宗的无限崇拜。
叫牛老大的中年男子撇了身旁人一眼,目光带着同情与无奈,他可不是被什么狗屁教义感化的,魔宗能够让他付出性命,无非是本就被剥夺对生命的掌控而已。
“青峰,你带着你的人下去一趟,作为想要勾引大鱼的鱼饵,总要足够美味,总不能让对方小看了我们才是。”
年轻男子领命而去,牛老大却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魔头不愧是魔头,竟然能狠下心来,直接舍弃掉最后的强手,幕后之人这是不得已想要收拾自己摆下的烂摊子了?”
“能收拾得干净吗?”
牛老大的笑声在这山间回荡,满是嘲讽之意。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