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孙无求巧言令色,加以“宽慰”与“开解”,公孙忘景心中那所谓的坚持终于开始动摇,似乎也有些认同,但终归是碍于如今的身份地位,很多事已然身不由己,故而只得长叹一口气道:“事到如今,已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难回头了。不过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公孙无求闻言大喜:“兄长,你终于想通了!”
似乎是回想起了当年的苦日子,但却逃不过那满心的负罪感,公孙忘景忧心忡忡的转身说道:“想当年老宫主在我俩的再三恳求下,才将血虫幻毒之法传授予你我,却不肯施舍解毒之法,那时我尚有些疑惑。直到后来,金莲绕凤楼找到了我们,金玄女慷慨相赠解毒之法,我才知晓老宫主的用意。怎奈为时晚矣。想当初老宫主对我兄弟二人关怀备至,悉心照料,恩重如山,怎奈辟邪宫一战,老宫主身死,我俩却侥幸逃过一劫。如今老宫主的教诲还记在心头,可却是物是人非......”
“小弟知晓兄长心中所想,但试问兄长,倘若老宫主还在世,是否会看着你我二人因那血虫幻毒痛苦而死?”公孙无求道,“所以兄长不必自责,料想老宫主只是觉得时机未到,否则凭他对我兄弟二人的关心,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公孙忘景点了点头,替公孙无求整理了下衣服,柔声说道:“世人皆道我能言善辩,殊不知我这弟弟比起我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公孙无求微微一笑,后撤半步,躬身拜道:“兄长谬赞。”公孙忘景沉吟片刻,负手而立:“小弟,你的腿,好些了吗?”
公孙无求便甩开那两根拐杖,原来他早已不需要它们,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逢场作戏罢了:“回兄长,小弟已能正常行走,想来不消一个月,定能恢复如初,到那时小弟便能学会轻功,再不用依靠这两根拐杖了。但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些日子,小弟仍需要借助他们。”
“不错。如今我兄弟二人如履薄冰,走错一步便会跌落万丈深渊,永劫不复。表面功夫,仍需做好。步步为营,方能笑傲江湖。”公孙忘景忽然发问道,“对了,那金莲绕凤楼,你可断了联系?”公孙无求未曾料到他还有此一问,急忙果断地回答道:“当然!请兄长相信小弟,自金玄女将解毒之法交予我二人后,小弟再没与那金莲绕凤楼联系过。”
公孙忘景松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依然今非昔比,能走到如今这一步,虽说没少倚靠他们,但我们如今的身份和地位都让我们必须和他们断了联系。否则万一传扬出去,氤氲山庄二庄主四庄主暗中勾结金莲绕凤楼余孽,定会叫你我身败名裂!这一辈子的努力,也都付诸东流。小弟,切莫松懈啊。”
公孙无求点头如捣蒜:“小弟谨遵兄长教诲。”
说罢公孙忘景就要转身离开,脚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旁萧衍的尸首,低头看了一眼,长叹一口气,又转头对公孙无求吩咐道:“处理好尸首,切莫被人发现。早些回庄内休息罢。”公孙无求又躬身拜道:“恭送兄长。”
待公孙忘景离开后,公孙无求才直起身子,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又轻蔑的低头扫了一眼萧衍的尸首,蹲下身子拍着那冰凉的脸颊,肆意讥讽道:“萧三哥啊萧三哥,平日里你最看不起我,没想到今日,你却落得这般田地,真是可悲啊。”说罢便拾起那丢在一旁还沾着斑驳血迹的短刀,狂笑着在其尸首脸颊两侧割画出无数道血痕,直到萧衍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方才泄去心头之恨。
而公孙无求处理尸首的方式也是别具一格,倘若将尸首藏匿,不免有一天会被人发现,以致功败垂成,不如随手丢在山庄之内,显眼之处,叫别人发现了,趁机嫁祸给那祝溪虎,乃是上上之策,天衣无缝。故而趁着夜色仍浓,公孙无求不敢耽搁,随即将萧衍的尸首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了萧衍房中的横梁之上,这才回屋休息,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公孙忘景先走一步,但毕竟是深更半夜,不敢从正门回房,便落在屋顶之人,趁他人不备,守卫困乏之际,掀开屋顶瓦片,跳入房中,落地无声。方回屋中,便听闻门外动静,似有争执之声,不及将瓦片恢复原位,慌忙开门,只见白星泪面色苍白,衣衫单薄立于门前,柳眉深锁,面露不悦,正在与门前守卫弟子拉拉扯扯,争执不休。
“发生何事?”公孙忘景轻咳一声,朗声质问道。两名弟子万般无奈,闻听公孙忘景之声,匆匆转身行礼道:“回禀二庄主,白姑娘深夜来访,我等见屋内灯火已熄,以为二庄主早已休息,故而将她拦住。谁知白姑娘不肯离去,故而一时起了争执。”
白星泪也抱拳行礼道:“二庄主,晚辈深夜造访,唐突之至,且莫怪罪。”公孙忘景松了一口气,又展露微笑道:“原来如此,通报一声便是,何须伤了和气。下次若是白姑娘再来造访,休要阻拦,向我通报一声便可。”两名弟子相视一眼,躬身齐声道:“属下遵命。”说罢,两人便又停止了腰板,为白星泪让出一条路,再度立于屋门两侧,守卫警戒。
公孙忘景遂将白星泪迎入房中,关上房门,还未及白星泪回过神来,公孙忘景已然将小几上的油灯点燃,昏黄的灯光瞬间充溢了整间屋子,白星泪环顾四周,只见公孙忘景的屋子与他们的并无不同,并未因为他二庄主的身份就如何的铺张浪费,奢华富贵,反倒有几分古朴的典雅,甚是整洁。公孙忘景吹熄了手中火折,转身见她呆立在原地,便笑着接待她道:“白姑娘,但请入座。”
白星泪这才回过神来,深鞠一躬,稽首拜道:“晚辈深夜唐突来访,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二庄主不要见怪。”公孙忘景仍是面带微笑,坐在小几旁摆出两只玉杯,沏满茶水,温热的茶水飘出两缕白烟,飘散出别有风味的异香,公孙忘景将其中一杯推到白星泪身前,柔声说道:“且莫在意,我这儿也不是甚么琼楼玉宇,天宫宝殿,想来便来,无需顾忌。长夜寒凉,先坐下喝一杯热茶驱寒,再说无妨。”
白星泪闻言,遂放下顾虑,敞开心扉,坐在小几的另一侧,双手捧起温热的茶杯,小小抿了一口,双眼微眯,舌尖轻轻点过下唇,不由感叹道:“好香啊,与那苦松茶全然不同呢。”公孙忘景眯着眼睛笑道:“此乃塞外琼花茶,甚为难得。白姑娘,不知深夜造访,所为何事?”白星泪急忙咽下口中茶水,将玉杯重新置于桌上,清了清嗓子,正要说出心中所想,却欲言又止,一反常态,扭捏起来,不知从何说起。
公孙忘景亦不催促她,只是微笑着静静等待着。白星泪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竟反问道:“眼看天色将明,二庄主为何还未休息?”公孙忘景微微一愣,灵机一动,便回答道:“方才正在打坐练功,故而还未休息?”白星泪又瞪着两只清潭似的星眸问道:“练功为何不点灯?”
“为防扰乱心境。”公孙忘景抿一口茶,从容对答。
“那我岂不是打扰了二庄主清修?”白星泪有些惶恐,垂下头去揪着衣角小声说道。
公孙忘景错开眼神,不敢与白星泪相视,似乎有些紧张,强装镇定,却仍滴水不漏的回答道:“白姑娘切莫挂怀,并无大碍。姑娘,你究竟想问甚么,但说无妨。我若知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星泪闻听此言,似乎像做了甚么决定一般,直起身子,长舒一口气,正视着公孙忘景问道:“方才二庄主说不点油灯是为了不扰乱心境,二庄主这般境界之人,也会为外物所扰么?”
“我非圣人,更非天神,亦有三魂七魄,七情六欲,六根未断,谈何超脱于俗世,又怎会不被外物所扰?”公孙忘景微笑着如实回答道,“我等习武之人,欲更上一层楼,便难免回有进取之心,说到底,不过也是一种**罢了。既有**,便难以清心寡欲,恪守心神。故而更需要我等潜心修行,放低姿态,不计较一时的得失,方可成就大道。白姑娘,不知我的回答,你还满意么?”
白星泪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我懂了,前辈,有**并非甚么可耻之事,江湖纷乱,红尘滚滚,几人能超脱其中,不让红尘。漫漫修行路,不可一蹴而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能不动摇初心。”
“白姑娘的悟性果然非比寻常。”公孙忘景赞赏道。
“二庄主说的哪里话,我还只是个晚辈,怎能比得过二庄主。还有一事,困扰我许久,此心结不解开,晚辈实在难以释怀。”白星泪又犹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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