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见卓一平默不作声,不禁也严肃起来,他虽大大咧咧,但面对要紧之事,也能稳重起来,沉吟片刻,忙仰头问道:“大哥,莫非那沈墨鱼真如老四所说,来者不善?”卓一平回过神来,闻听此言,眉头舒展,轻笑一声说道:“那倒不是,只是我有些意外,不敢相信这沈墨鱼果真有如此奇遇?”
萧衍不解,遂问道:“大哥此言何意?”
“你有所不知,找你所描述,这位沈少侠所用的武功,乃是三十年前纵横江湖的风雪孤侠刀雪客的不传绝技,霜雪飞剑指。”卓一平语气极为平淡,但双眸之中充溢着精明的光。萧衍闻听此言,一时难以接受,呆滞了许久,才徐徐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传说中的风雪孤侠.......霜雪飞剑指......”
“不错。”卓一平身形微微晃动,这么多年来,他为修武道,心如止水,再没甚么能让他如此震惊,不禁微笑着说道,“风雪孤侠,漂泊江湖,无影无踪。多少传闻说他已然西归,今日得见,看来那传言已然不攻自破。三十年来,多少江湖人为了寻找刀雪客与送了性命,想必他之所以躲躲闪闪,不肯与你明说,也正是因为如此。怕泄露了刀雪客的行踪,与的下落。甚至就连他的内力,都是刀雪客传给他的。否则以他的年纪,几乎不可能练到如此成就。”
萧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卓一平接着说道:“但老夫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待明日探探他的口风,再说不迟。此事休要声张,以免横生枝节。”
“我自知晓。但是,大哥,倘若那小子果真是风雪孤侠的传人,又当如何?”萧衍抬头问道。卓一平答曰:“还能如何?自然是好好待他。今日之事,再不能发生。老夫见他虽有些放荡不羁,但却性情纯良,是个可造之才。如果他果真是刀雪客的唯一传人,那江湖未来数十年,可能又要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出现而改变了。”
“那大哥下一步打算怎么做?”萧衍又问道。卓一平沉思片刻,抚须说道:“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只怕他沈家被金莲绕凤楼灭门也是因为这风雪孤侠传人的身份。这是一把双刃剑,收获名利的同时,却要遭受飞来横祸。这亦是极难担当的责任,金莲绕凤楼的追杀不会因此停止,沈墨鱼一行人漂泊四海,来到我氤氲山庄,我们便要保护好他们。看来金莲绕凤楼一战,是势在必行了。传令下去,自明日起,加强庄内各处守卫,务必保护好他们。”
萧衍躬身抱拳一拜,斟酌再三,还是问道:“大哥,那个人......”卓一平立即打断了他尚未说完的话,压住他的手腕道:“不必多说。老夫知道你要说甚么。他多日未来,不知为何。但我等依旧不可掉以轻心,给了他可乘之机。至于讨伐金莲绕凤楼一事,明日再详议不迟。”萧衍闻言,欲言又止,终究一言不发的退出门外。
待萧衍走远,独自站在房中的卓一平痴痴的望着窗外的天色,已然临近四更天,他还未安寝,而是在心中盘算:“倘若能将此子纳入我氤氲山庄之中,振兴山庄之事,便指日可待了......”
说回那公孙忘景两兄弟回到房中,公孙忘景便替公孙无求运功疗伤,幸得沈墨鱼出手不重,且公孙无求及时避开,才避免被伤及要害。稍调息一阵,便恢复了大半,公孙无求仍盘腿坐于榻上,公孙忘景则是立在他身旁,苦口婆心的劝道:“兄弟,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出格!日后千万不可再如此鲁莽了!”
“哥,你我乃是亲兄弟,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么?”公孙无求撩起那被垂下的发丝遮住的右半边脸,原来那半张脸亦是狰狞异常,右眼自眉毛往下,乃是一道刺目的伤疤,足足有三村之长,致使其右眼失明,只以眼罩与头发遮蔽,但公孙忘景并不嫌弃自己的兄弟,或是因此看低了他。公孙无求故作委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一心为氤氲山庄着想,到头来,反倒背了个骂名,真是可笑。”
公孙忘景见他仍巧舌如簧,不肯认错,气得发抖,指着公孙无求便骂道:“你这不知分寸的家伙,死不悔改!事到如今,你还狡辩甚么?他人不了解你,难道你我乃是亲兄弟,我这做哥哥的,还不知道你打的是甚么算盘么?做的甚么勾当?”
公孙无求闻言,脸色骤变,眼中杀气难藏,却一闪而过,阴沉着脸,挑起嘴角,抬头问道:“哦?那兄长不妨说说,我有何算盘?又做甚勾当?”
“说甚么为了氤氲山庄,还诬陷无辜之人,说白了,难道不是为了那金莲绕凤楼么?沈墨鱼再未表明来由之前,你默不作声。却在提起金莲绕凤楼时,你的反应最大!甚至还想杀人灭口,置我氤氲山庄于万劫不复之地!你居心何在!”公孙忘景一改往日儒雅随和的模样,额头青筋爆出,脸颊涨红,额角细小的汗珠密布,唾液飞溅,怒发冲冠道,“你说,你是不是还与那金莲绕凤楼有联系?!”
公孙无求面无表情的拨开指着他面门的手指,摇头苦笑道:“兄长啊兄长,没想到我俩虽是一母所生,同胞兄弟,却是误解颇深,貌合神离。难道在你心里,我竟如此不堪么?”
“甚么叫我轻视你?那是你自己不争气!祖宗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公孙忘景抖似筛糠,急火攻心,气息大乱。
公孙无求却冷笑起来,那笑容既诡异又阴险,满是轻蔑与嘲讽:“我不争气?我怎地不争气了?甚么才叫争气?莫非要像你一样,为了一己私欲把自己弄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走投无路,寄人篱下,才算是争气么!哥,你没资格说我,比起你,我已经争气太多了,至少我不会逃避,不会惺惺作态。你空有一身武功,对任何人只会和颜悦色,低声下气,这,才是给祖宗丢尽了脸!”
公孙无求此番言论宛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正刺中公孙忘景的软肋,惊得他连连后退,撞中身后的圈椅,两腿一软便坐了下来,脸色苍白,沉默不言。公孙无求见状,又急忙换了一副神情,凑上前去,蹲在公孙忘景身前,攥住他双手说道:“哥,你就信我一次。我与金莲绕凤楼早断绝了往来,先前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再者,这好处你不也得到了么?此事只要我们不说,没人会知道。我今晚之所以出手,的确是想阻止大庄主,一旦我们与金莲绕凤楼开战,只会生灵涂炭,玉石俱焚呐!”
见公孙忘景眼神闪烁,已有些许动摇,公孙无求当即添油加醋,推波助澜道:“哥!你我已然退无可退,氤氲山庄是我们最后的归宿,我岂能毁了他?我是真心为它好。若是氤氲山庄不复存在,我们哥俩又当何去何从?”
眼见公孙无求如此真诚,不似扯谎,公孙忘景又实在不愿意责怪自己的兄弟,便摸了摸他的额头,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吩咐道:“那好,我再信你一次。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明日再商讨出一个两全的办法,为时未晚。你好自为之罢。早些休息。”说罢,便起身离开公孙无求的卧房。
望着公孙忘景蹒跚的脚步,落寞的身影,先前还眼泪盈眶,真诚无比的公孙无求冷笑一声,又露出阴险的表情,无情的讥讽道:“真是个伪君子。”说罢还啐了口唾沫,丝毫没有对亲兄弟的尊重与手足之情,“哥,自我俩出生那刻起,便永远绑在一起了,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现在的想法......”
长夜漫漫,尽头难寻。有人梦里吃酒,有人饮风难眠。待油灯中最后一截灯芯燃烧殆尽,烛台上的蜡烛粉身碎骨,一声辽远的鸡啼便扯开了夜幕的边角,叫那黑白交融的天际线迸射出耀眼的白光。红日自此升起,攀着那东山的肩膀,悬在天边,将朝霞抛洒,布满了半边苍穹。
一夜安枕,沈墨鱼醒来之时,呆呆地掀开被子,见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下贴身的内衣,窗外鸟语花香,他却无心欣赏,此时正有脚步声靠近,吓得他急忙用被子盖住身体,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门口,直到那晴玉与雪钗端着铜盆捧着巾帕走入屋中,他才松了口气。
二女见沈墨鱼已然睡醒,遂笑道:“沈公子终于醒了。我俩也好为公子洗漱更衣了。”沈墨鱼这才望见了摆在床边的新衣服,挠了挠额角,疑惑地问道:“我昨晚的衣服呢?怎么不见了?谁给我换的衣服?”两女相视一眼,便捂着嘴咯咯的笑出声来。
晴玉遂回答道:“自然是我俩给你换的,那衣服都破了,如何穿得?今日给公子换一身新的,免得遭人议论。那衣服我拿回去补补,若是公子有需要,再给你送来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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