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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回 何处天地远

    四人正踌躇之间,白星泪忽然望见西北方向往密林深处而去的小路之上,有一点金灿灿的光芒颇为耀眼,尤其是在这数九寒天时,残叶凋零,枯木干瘦的枝桠交错杂生,如血般晕染的残阳毫无障碍地穿透薄薄的云层,散落在枝杈之间,映照着那躺在路中央的小小金莲。

    白星泪快步上前,其余三人微微一愣也快步跟上,只见白星泪俯身拾起那金莲骨朵,正是先前在烟州府邱家拾得的岑昏的金莲信物,一直放在沈墨鱼的身上。“一定是沈公子为了给我们留下线索故意丢在此处的!”裴镜年果断地说道。而白星泪却说:“或许,也是无意间落在此处。不过,这金莲偏偏落在这条路上,就说明,沈墨鱼极有可能是被那两人裹挟至此,往西北去了。”

    说罢,白星泪又急忙转头说道:“西北是何去处?”裴镜年沉思片刻便回答道:“往西北二百余里,便出中天府地域,再走苍山小道,横渡沉舟江,只需二十里便可到月丘府。若是走大道,则要远上三百里,也能到月丘府。”“也就是说,少则二百多里,多则五百里,便到月丘府?”白星泪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有别的去处?”

    “月丘府周围临近城池皆不如其方便,月丘府地处中原要道,四通八达,他们既然往西北走,便是要北上,经过月丘府便是最佳选择。”裴镜年推测道。白星泪闻言点头,表情严肃,显露出少有的担心,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沈墨鱼大概率也是随他们一道去月丘府。好,我们就此出发,直达月丘!”

    众人就要启程,裴镜年忽然说道:“我提议,走大道,虽然远了二百多里,但是我料想他们多半也是走大路,我们并不会耽搁多少时辰。”

    “为何如此?岂有放着近路不走,偏偏要走远路的道理?即便他们果真走了远路,我们从近路包抄,半路截住他们,于中途便救下沈公子,岂不美哉?可若是他们没走大道,我们却耽搁了几百里的路程,反倒错失良机,与他们失之交臂,如何能救得沈公子?”安宁儿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和不满。

    可她所言,却是众人心中所想,亦是常理,除了白星泪于安宁儿,就连明觉都默默注视着裴镜年,期待她给出一个令众人满意的交代。裴镜年深呼一口气便解释道:“大路乃是官道,一路平坦无阻,若是寻得脚力,亦可策马驰骋。更是安全许多。苍山小道多是山路,崎岖难行,多虎豹豺狼,蛇虫鼠蚁,这个季节倒是没甚么,可亦不好走,再者即便过了苍山还要横渡沉舟江,沉舟江沉舟江,顾名思义,黄沙飘于上,舟船沉在江,江水汹涌湍急,比起那黄石河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其间暗礁密布,且多有沉船残骸,若是寻常船只进入江中,即便不被那湍急的流水卷入漩涡之中搅个粉碎,也难免撞中暗礁或残骸而导致沉没,因此极为险峻。”

    白星泪闻言陷入了沉默,安宁儿却仰着脖子说道:“这有何所惧?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不信,难道那沉舟江就果真无横渡之法?”白星泪也急忙问道,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能抓住的机会:“可有渡江之法?”裴镜年点了点头,又随机摇了摇头,白星泪见她欲言又止,急忙问道:“为何有话不明说,难道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你就丝毫不在意沈墨鱼的性命了么!”

    “不,沈公子的性命,我自然在意,如今他被歹人掳走,我亦心焦万分。只是走大道乃是权衡之下最为稳妥的做法,并非无有渡江之法,传闻中那沉舟江旁住着一位老艄公,他年近七旬却还以渡船为生,每日只渡一船人过江,除了那一船人外,其余人任他出多少金银老艄公也不会破戒。”裴镜年解释道,“凭借他多年与那沉舟江争斗的经验,除他之外,并无人能安然无恙的渡过那沉舟江。”

    安宁儿笑着说道:“不想世间还有这般人物?我闯荡江湖许久,竟从未有耳闻。”裴镜年也叹口气道:“传闻他性情古怪,非常人所能近也。”

    白星泪却说道:“即便如此,也该一试!”可裴镜年却面露难色,柳眉微蹙,嘴角抽搐,耐心劝道:“可那毕竟只是传说,老艄公如今只怕已然仙去,或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若是我们到了沉舟江畔,一无所获,或是他不肯渡我们过江,到那时再回头走大道,耽搁的时辰可就无法估量了。”

    白星泪沉默不言,安宁了咽了口唾沫,脸色有些难看:“这简直就是一场赌局。”裴镜年苦笑着说道:“可这场赌局的赌注也未免太大了,一旦我们做了错的决定,沈公子就有可能......”裴镜年话还未说话,一直沉默思考的白星泪忽然抬起头来,双眸之中迸射出光芒,坚定的说道:“走小道!”

    众人皆有些错愕,不想白星泪最终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安丘府内恶龙藏,秦岭河上忽律狂。短命公子刀兵现,铁索飞雪断崖长。烟云茫茫多险阻,黑白刀剑争斗忙。金殿天神降灾难,妖道作祟沙飞扬。这么多艰难险阻我们都挺过来了,区区苍山小道,沉舟怒江,又有何惧?我们就放手赌一场,赌那老艄公并非虚幻,赌那二人只敢走大道,我们便从小路,直插月丘府,劫下二人,救下沈墨鱼!相信那臭小子如果知道的话,也会赞成我的决定罢!”

    这无疑是一场惊险的豪赌,白星泪打算孤注一掷,裴镜年无话可说,也不再劝阻,安宁儿一向支持白星泪的决定,即便二人刚刚因为那方神祭闹出些许不悦,但单论性情,二人却极为投缘。而在三女商议着下一步进程之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明觉忽然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小路罢。”

    “嗯?明觉,你说甚么?”白星泪颇感意外,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总是颇具风险的决定也能得到明觉的支持,此言一出,裴镜年也变了脸色。明觉却面带微笑着说道:“阿弥陀佛,小僧先前只道是人算不如天算,万物皆有轮回,只需遵从我佛的安排,循序渐进才是真理。可这一路行来,艰难险阻却能被诸位一一排解,叫小僧见识到了甚么叫做人定胜天,这或许便是入世修行的妙处罢,阿弥陀佛,白姑娘尽管走小道,即便是小僧拼了这条性命,也定要送你读过那沉舟怒江!”

    裴镜年闻言长舒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白星泪愣在原地,随后便绽放出璀璨的笑容,那满是自信与阳光的笑容散发着无限的感染力,众人难得再度齐心协力,便即刻出发,往苍山小道而去。“难道我们就这么走到月丘府?”安宁儿歪着头问道。白星泪本不想和她搭话,可又不好表露出来,先前在中天府城门前方神祭临死前说的那句话令她心有余悸,对安宁儿戒心不解,便随口应道:“他们也是一双脚,我们也是一双脚,他们走得,我们怎走不得?”

    “可那二人若走大路,不过一夜路程便能到青林镇,设法寻个脚力,便可策马驰骋,星夜兼程。但我们走的小路皆是崎岖的山路和黄沙土地,马不能过,若是骑马反倒比走路要慢了许多。”裴镜年为安宁儿解释道,可仍是忧心忡忡,似乎对白星泪的决定仍抱有疑虑。

    安宁儿轻叹一口气,遂不再多言,四人各自使了轻功,披星戴月,加紧赶路。

    且说那岑昏与白无寿二人将点了穴道的沈墨鱼带在身边,果然如裴镜年所料,走了大路官道。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只说是带着病重的弟弟北上往京城治病,为了不暴露行踪,他们在青林镇雇了辆马车,黑夜赶路,白日休整,却始终不忘点住沈墨鱼的穴道,让他眼不能睁,口不能开,脸色煞白,果然如同病入膏肓一般。

    岑昏又用内力锁住了他的丹田,沈墨鱼不得运用内力之要领,难以自己冲开穴道,只有偶尔能强行睁开双眼看一眼周围的环境,虽然大多数时候只能看见黑漆漆的马车内部,和窗外的些许银白月色。鞭声传山谷,马蹄震黄沙,星月为我衣,寒鸦苦无家。岑昏与白无寿驾着马车驰骋在宽敞五人的官道之上,白无寿抬头望了望凄惨寒凉的孤月,又无奈的靠在马车边,满脸有心事的表情。

    “怎么,又有甚么心事?”岑昏扫了一眼身旁的白无寿,轻笑一声问道。白无寿便坐直了身子,刚想开口,却欲言又止,嘴唇颤动几下终于恢复平静,又靠回了马车旁。岑昏扯住缰绳,转头问他:“怎么?不愿和大哥说?”“没甚么,我就是想老三老四了。”白无寿面部表情的回答道。

    当他提及老三老四之时,一直面带微笑的岑昏突然变了脸色,笑容也逐渐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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