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咱们也走吧。”
身形魁梧的顾海轻轻拍了下林东云的肩膀，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宽慰道：“看开些三少，林家现在的处境……真的没有办法啊！”
“……”
林东云低垂着脑袋，沉默许久之后，压抑着声音，低低的道：“顾叔，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那毕竟是小雅，是我的……妹妹！”
顾海闻言，张了张嘴，缓缓深呼吸，猛地出手一拳轰在林东云的小腹，将其打晕，扛着带走。
………
与此同时，一众人围观这场冲突和闹剧时，就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二楼扶栏处，一位容貌倾国倾城的女子轻抚扶栏，身穿白色纱裙，静静而立，清丽出尘，又妖艳妩媚。
无人知道，林家三少爷和吴家大少爷的冲突而引起的闹剧持续多久，女子便在这里凝视多久。
“小荷，告诉洪叔，吩咐下去，今夜灯会开幕便动手。”女子遥望着吴逊满脸不甘的离去，又看看被顾海一拳打晕，被抗走的林东云，轻声道。
女子的身后，站着一名绿衫的丫鬟，闻言盈盈一礼，道：“我这就去。”
“对了，让洪叔给灵隐寺去个信，告诉佛门之中的高僧，今夜将发生的事情。”那女子似是想起什么，叫住丫鬟，补充了一句。
“是。”名叫小荷的丫鬟应了一句，转过身下楼。
而那女子，则仍是站在二楼，凝视着夜色下的杭州城。
只是忽然，她似是看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动。
………
城南，金鸣街街口。
腰间挎着长刀的李公甫带着衙门的捕快匆匆赶到，却只看到了散场的人群，顿时懵了。
“你小子给我过来！”李公甫瞬间反应过来，从队伍里拎出来一个年轻的小捕快，见他讪讪的赔笑着，一脸要杀人的表情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些个神仙大能打起来了？”
“这、这不是可能咱们来晚了，头……”那年轻的小捕快咽了咽口水，有些尴尬的道。
事实上，他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拨人，现在居然一个都看不到了。
“滚！”
李公甫没心情跟一个小捕快生气，随后将人丢出去，对着同袍伙计摆了摆手道：“散了散了，一会儿还有灯会，那才是最乱的时候，都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待会儿就没时间这么悠哉了！”
一众捕快也不在意，拱手称道：“是！”
话说完，几十号聚集起来的捕快便立刻散开，只留下李公甫一人。
而李公甫则看着热闹繁华的金鸣街，知道再过半个时辰，便是灯会开幕，届时恐怕会更热闹。
想到这里，这个杭州城衙门捕快头子轻轻叹了口气，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暖和的被窝里……
“阿弥陀佛！”
就在这时，一声轻盈平淡的佛号从街头传来，李公甫闻言愣了下，下意识的转过身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俊逸的和尚，披着华贵庄严的锦斓袈裟，站在一处摊位上，面露思索，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公甫想起白天的事情，好奇之下走过去一看，却是看到这年轻俊逸的小和尚面前，竟是跪坐着一名披麻戴孝的女童。
女童瘦小纤弱，面色还有些发黄，应当是有些营养不良。
在女童的面前，摆放着一具盖上了白布的尸体，地上还刻着鲜血书写的几个大字：卖身葬母。
“这……”李公甫愣了下，下意识的掏出了腰间的钱袋子。
他正要从里面拿出几枚碎银子，却听到那年轻俊逸的小和尚双手合十，轻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须爱惜，不可损，不可践。”
闻言，李公甫有些愕然，人家一片孝心感天动地，要委屈自己卖身葬母，你却给人家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是不是有些扯淡？
虽然未必是这个意思，但词意相差不大。
那年轻俊逸的和尚不知道李公甫在想什么，但至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跪坐在地上的女童神色木然，抬起发黄的脸庞，注视着站在面前的和尚，沉默许久，摇摇头。
“阿弥陀佛！”
在杭州城里，能有这份闲心逸致的，自然便是刚入灵隐寺，又出灵隐寺的了凡。
应承了灵隐寺道远住持的请求，了凡自己也对这‘万家灯会’有些好奇，于是便来到这城南走一走，然后便看到了这个卖身葬母的小女童。
“城中有寺院，亦有积善堂，你为何跪在此地，不去寻求帮助？”了凡眸中佛光内敛，满是不解。
他看的出来，这个小女童并非是做戏博取同情，而是发自内心。
可若是如此，又为何要这么固执？
闻言，女童又抬起了头，这一次的幅度比较大，那双昏暗却异常透彻的眼睛，穿过层层迷雾，与了凡对视上。
“求神拜佛……无用。”
小女童的声音有些哑，似乎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作为一个出家人，听到有人说求神拜佛无用这样的话，绝对是难以容忍的。
但是了凡忍了。
因为他知道小女童没有说谎。
若是求神拜佛有用，这人间何至于如此？
“是的，求神拜佛无用。”了凡点了点头，眼看着小女童重新低下头，又忽然道：“但求我，有用。”
话音刚落，小女童猛地抬起头，一双昏暗又透亮的眼眸死死盯着了凡，然后艰难的起身，对着了凡重重一拜，认真而执着的磕了三个响头。
“求您，大慈大悲！”
也不知道为何，此地也不是什么偏僻的角落，但是小女童的一番动作，却似乎是被天地间的某种力量屏蔽了，过往的行人看也不看一眼。
倒是了凡一个和尚的存在，反而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投去怪异的目光。
“阿弥陀佛！”
了凡浑不觉周身境况，双手合十，在小女童面前坐下，面对白布裹尸，轻声诵经，口念人间不可言，不可闻之音。
佛音阵阵，莲花盛开。
站在了凡身旁的李公甫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直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破碎了。
与此同时，这一幕也被不远处那位站在客栈二楼的倾城女子皆尽收眼底，望着诵经念佛的了凡，脸上闪过一丝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