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飞舞,虽意欲强力抵抗寒风,只是最终却还是呈现顺从之姿。
今日的雪似乎格外的大,寒风在耳边呼啸,刮的脸上生疼。
今日是良辰吉日,也是涾凝随着刑傲天去风亦国的日子。今日一早,宫内的奴人就忙开了,虽然忙碌却依旧井然有序的准备着各项事宜。
天微微亮,涾凝就起身打扮了。没有欢喜,没有悲哀,没有愤怒,甚至都没有反抗,涾凝就如同一个美丽的提线纸人被左右摆弄着。华丽的大红衣袍,精致的妆容都没有增添一丝生气。
兰心在她身侧说了句时辰到了,涾凝便僵硬的起身,跨步出去。
大红色的凤尾摇曳生姿,大红融入白雪竟是那般诡异的美丽。迎着瑟瑟寒风,涾凝两手端庄放在身前,亦步亦趋。
跨步出殿外,涾凝头顶着金冠,艰难的抬头望去,兰芷殿三个字在白雪皑皑中闪着光芒。
至此一眼,最后一眼,涾凝收回视线,迈步离开!
兰芷院,是她曾经在宰相府时住的院落,瑞麟特意提笔命名此宫邸为兰芷殿……
只是为了让涾凝有回家的感觉,如今看来却是多么的可笑!
今日早朝不同以往,今日是送云芷公主出宫和亲的日子,文武百官天不亮时就已进宫等候。如今吉时,百官已分列殿外两侧恭迎云芷公主。
大雪纷飞,银装素裹,涾凝一抹鲜红尤其突兀。
大红色的锦缎长裙逶迤拖地,顺着白玉台阶一步一步向下,金丝银线娟绣的凤凰图腾妖冶跋扈。
大殿外,素雪中,刑傲天一身黑色锦缎翩然而立,仅是袖口与领口有红色金色绣线环绕,显得素严又有些沉闷。
身后,帝后携手而立,瑞麟深幽的眼眸紧紧盯着亦步亦趋的大红色身影,目不斜视。银色的面具映衬着皑皑白雪,闪着异样的光芒。
身侧,祝筱雨眸中满是不舍与焦急,只是无奈手被瑞麟点了穴动弹不得!
走完最后一阶,涾凝转身,身后华丽的凤凰随之旋转,逼真的好似要腾飞而起。
身后百官抬头目视,心中纷纷感慨,那凤凰可是比皇后嫁衣上的还要大一些呢!
“噗通”一声,涾凝跪地,身后百官见状连忙跟着跪下。
“臣妹即将远行,恐再无为皇上效劳分担之力,还望皇上操劳国事之时不忘保重龙体,臣妹就此拜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深深叩拜,涾凝心中喃喃:四哥,如果有来世,涾凝愿做一个普通的百姓,远离皇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涾凝缓缓起身,抬头深深忘了一眼那银色的面具和那深黑的眸子,对着瑞麟身侧的满脸焦急的祝筱雨宛宛一笑,唇语道,“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我,我走了!”
珠泪滑落,祝筱雨不再使力,在涾凝的眼神里她似乎读到了什么,但是没有读懂。
在百官的朝拜声中,涾凝华丽转身,刑傲天跨步上前伸出手,涾凝望了一眼,抬手覆上,她已无退路。
银雪飘落,一点一点转而消失不见……袭陌想要伸手去接,那白雪却在瞬间不见。
“袭陌,你是否有路线了?”郝师兄风风火火的从房间出来,手里还在系着腰带。
“没有。”袭陌看着手中融化的雪花,眉眼都未抬一下。
“那你是否有计划了,我们走哪条路,皇上知会你了吗?”郝师兄不急不慢的整理着。
“没有。”
郝师兄手下一顿,抬头望去,“袭陌,什么叫没有,那你的行李准备好了吗?”
“没有。”
郝师兄脸色一放,大声道,“那你去是不去?”
“不去。”
“涾凝可是你的关门弟子,你就这么随她去了异国他乡?”郝师兄不敢置信的怒吼,“别的地儿也就罢了,那个刑傲天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那一次涾凝可谓是九死一生,这次去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为了璃国,她也不得不去,如果我们贸然前去,刑傲天定不会罢休,刑傲天那人不简单。”袭陌若有所思。
“我才不要管劳什子的国家大事,与我何干,国家的安邦难道要靠一个女子来成全吗?”郝师兄气的怒吼,“刑傲天不简单你也不简单,你现在是怕了刑傲天了吗?”
“你可还记得我们肩负的责任,储忧观是什么地方,我们怎可如此贸然行事,如此不顾百姓安危?”袭陌愠怒,却无法像郝师兄一般暴走怒吼。
“储忧观心系苍生就是个笑话,家人都保护不了你谈何护苍生?”
郝师兄气的转身回房,拿着行李怒气冲冲的出来,“你若不救,我不逼你,可你也不要拦我,大不了再也不回这储忧观也罢!”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郝师兄怒然打断袭陌,“当年涾凝的娘亲、我师父你就没救,若是我在,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徐绾绾,若是他肯去救,她又何尝会跟着他走。储忧观弘扬的思想,想必徐绾绾更是刻骨铭心吧。
见袭陌依旧无动于衷,郝师兄失望至极,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木门被巨大的推力打开,郝师兄和袭陌同时望向门口。
门口,两个身材挺拔的男子正肃穆的望向里面,“赤羽族,古轩洛!”
未等袭陌与郝师兄开口,古轩洛就自报家门,他不想浪费时间,只是身后的张尧剑眉微蹙,似是对古轩洛的作为很是不满。
两人迈步进去,郝师兄还在脑中回想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是在哪里听来的,忽然,他讶异的叫出了声,“赤羽族?你……你就是那个在封后大典上求娶涾凝的皇子?”
“正是在下。”古轩洛说着目光却并未在郝师兄身上停留,他径自迈步走向袭陌,沉声道,“我已制定计划救人,待送亲车辆到达两国交界处,我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带走涾凝!若是你储忧观或是你袭陌想要一起,那今日起我们便是盟友。若是你不想参与,那你听清楚,从今以后,涾凝所有的事情你都不要再插手!”
沿着官道走了快三日了,走走停停,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天色渐暗,队伍已经到达驿站。
厚重的棉帘拉开,一只素白的手伸进马车,涾凝正闭目养神,并未看到刑傲天伸手进来。
等了一会儿未有什么动静,刑傲天这才掀开棉帘,涾凝的蓦地睁开水眸,神色讷然,“何事?”
刑傲天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到了,接你下车。”
“谢谢!”涾凝淡淡的应了一句,直接起身下车。
刑傲天手还伸在半空,缓缓收回,看着前面大红的身影,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有散去。
两人出了城门就分开坐两辆马车了,说是风亦国的习俗,这让涾凝暗暗送了口气,与刑傲天待在一起实在太过压抑。
不过用膳还是得在一间屋子、一张桌子上,不然怕是要落人口舌了。
“听你皇兄说你爱吃甜食。”刑傲天边说着边夹了一块糕点到涾凝碗里,“一路上我看你胃口都不甚好,所以特意命人做了些糕点给你。”
“很早我就不爱吃了,皇兄国事操劳,恐怕是忘了。”涾凝说着夹起糕点放到一边的空碗里,自顾自的夹菜吃了起来。
刑傲天也没有感觉到一丝尴尬,满脸宠溺的看着吃着其他菜肴的涾凝,眸中笑意不减。
涾凝每日便是在这样令人寒颤的宠溺下一路前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涛汹涌……
马车里的涾凝依旧一身红色锦缎,虽然较之之前在宫里那一身没那么繁复了,不过这一身金丝银线的也没好到哪里去。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唯有闭目不去想那些,心里才能平静一些。
马车、马屁在林中行静,速度并不过快,刑傲天似乎也并不急着赶路。
密林中一声声鸟儿的悦耳的鸣叫让人不得不放下心防,似乎这么一路走下去也不错。
就在她出神的空档,树林里鸟儿的鸣叫声忽然变得刺耳尖锐,涾凝浑身一震,藏在衣袖下的素手下意识的便想伸手去撩起那厚重的棉帘。
鸟儿尖锐的鸣叫声过后,便是马儿一阵阵跃起急嘶,涾凝正襟危坐,不知道心下在紧张什么。
忽然,密林中一下子安静下来,下一瞬便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一声声猛烈的击打在涾凝的心上,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不断摩挲着,是谁呢?
外面打斗的声音似乎很是激烈,涾凝不安的身子不断前倾,手下犹豫着要不要掀帘出去,思来索取,竟一下子没了主意。
“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终究抵不过心下的迟疑,素手还是触到了晃动的棉帘,就在涾凝正欲掀帘的一瞬间,青色的棉帘被人从外面拉开。
涾凝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身影,刑傲天一手拉着棉帘,嘴角边挂着淡笑,“王妃这是准备要出去?”
淡淡的瞥了一眼车外,涾凝收回手,稳稳的坐回马车,“王爷误会了,只是听到打斗声,便想看一下。”
“只是想看一下吗?”刑傲天说着跨步上了马车,顺势在涾凝身旁坐下,“本王怎么看王妃好似很是担心呢?”
“王爷说笑了,遇到刺客难免有些慌神了。”
刑傲天只是一味的淡笑,让人看不清那笑容里真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