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服了,你还真的是个鬼影啊!”
经过了长达十五分钟的尝试,刘采萱终于还是放弃了摘下墨寻脸上的面具。
就算用手去掰,用小刀子去撬,墨寻脸上的面具都没办法被取下,稍微多用一点力气就会导致自己的手直接从墨寻的脑袋上穿过去。
墨寻挣脱了俩小姑娘的钳制,可算是喘了口气,揉了揉脸颊:“你们两个今天这是抽什么风,对我这张脸感兴趣起来了。”
虽然知道必然是刘采萱带的这个坏头,但大清早起来被弄这么一出,墨寻还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太闲了嘛。”刘采萱老老实实回答了墨寻的问题,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马车外的光景。
离开佛乐镇后,凭借着能拿来充当活地图的公主刘采萱,墨寻等人很快在附近找到了合法的存乎于南朝政治版图之上的一处大镇子,并买了一辆马车来作为代步工具。
毕竟他们已经是身处南朝的地界,不用担心通缉令而东躲西藏,今天已经是一行人在马车上生活的第三天,一路上风平浪静的,对他们来说倒也算难得的安宁日子。
“好不容易消停一阵子,你倒是还嫌无聊了。”
墨寻有些头痛,不过他倒不是不能理解,马车虽然速度不慢,但车外一直都是重复的光景,游戏里也没小说什么的打发时间,这几天就全靠着在车上硬聊天。
遥想当初自己跟墨鹊去万剑门的时候也是无聊到天天盼着有山贼过来打劫。
刘采萱斜眼看着墨寻:“而且现在想想,我发现你这个家伙是真的不合常理……按理说,像你这样的人在江湖上不可能没有名号的。”
“怎么?”
“我从未听说过世间还有什么功法能让自己的身体彻底化作虚影,附着于人身操控他人的功法虽说有听过,但不像你这般来去自如,附身的同时还能让本体保持意识。”
刘采萱比划了一下:“而且你这家伙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我本以为你只是一般的富商,可就凭你在佛乐镇那个玩法,多厚实的家底也不够你这么败家的吧?到底你是皇室还是我是皇室啊?像你这样的北朝富户,早该被我们列入重点警戒对象了,可我竟然从未听说过你。你这般喜欢惹是生非,到哪里都会闹个大动静的家伙,怎么偏偏跟突然从世界上冒出来的一样?”
墨寻有些奇怪的笑道:“有什么不好嘛?”
并不完全清楚玩家存在的公主大人露出苦恼的表情:“可我该怎么跟父皇介绍你呢?”
“怎么介绍……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跟天义道盟有大仇的人,富可敌国的大户,放心好了。”
墨寻一耸肩膀,他倒是全然无所谓样子,扫了一眼在前面驾车的洛鸽,墨寻抬手往那边一指:“与其在意我,你到不如警惕一下那边那位实打实的怪物?”
背对着众人的洛鸽微微一激灵,回头瞪了一眼墨寻:“干嘛?我又咋了?”
刘采萱看着洛鸽,歪了一下脑袋,柳叶般的眉毛微微蹙起:“对啊,她也是,你也是,你们都……唉,算啦,无所谓了。若是身份实在存疑,大不了我以公主府的名义供养你们便是——如果我那五公主府还在的话。”
墨寻打趣的问道:“怎么,听你的意思,你还打算在南朝给我找个活儿干?”
刘采萱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总得给你谋个闲职吧,让你先吃着朝廷的俸禄……虽然我是知道你不差那点钱,但还是得把你跟朝廷绑在一起才行。否则你为我得罪了北方的天义道盟,来到了南方又不给你容身之地,我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成白眼狼?”
看刘采萱说的振振有词,墨寻却差点笑出声来。他压住笑意,对着这位“考虑周全”的公主竖起了大拇指:“够仗义,你倒是比我认识的另一位公主强太多了,那位可只想着从我身上扒拉钱。”
刘采萱听墨寻这么说,反倒是在意了起来:“之前也好像是听你提到过的……你还认识别的公主?”
她的身子微微后仰,靠在了马车上,话语中带上了些微的醋味儿:“事先说好,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虽说只是让人派出去和亲的一枚弃子。”
“是是,放心吧,我认识的另一位公主是完全的冒牌货,所谓的“公主”只算得上是江湖诨号而已……更何况这个江湖上已经没人再会管她喊什么公主了。”
“江湖上的诨号……你们北方那么自由的?”
刘采萱的话音刚落,马车却忽然骤停,车上的几个人一个趔趄,墨寻抬手扶住了身边墨鹊的肩膀,另一只手按回了刘采萱栽过来的脑袋,扭头抱怨了一句:“喂,我说的又不是你,你急啥?”
马车前传来了洛鸽无奈的声音:“没办法,前面有人拦路,咱们这还没到皇都呢,这儿就设卡拦截了。”
前面纷乱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在洛鸽说完话后随之到来,墨寻闻声看了面前的刘采萱一眼,刘采萱则一脸茫然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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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个情况。”
从车厢里出来,墨寻看着前面一字排开的黑衣人群,有些讶异。
洛鸽站在马儿边上,安抚着受惊的马匹,无奈的说道:“不晓得,看模样应该是南朝廷官方来的人,反正……来者不善。”
“哦?”
之前在佛乐镇,刘采萱已经通过所谓的绣衣直指将她返回南朝的事情通知给了南朝廷的皇帝,那么今天这些人应该就代表了皇室对于这位公主的态度了。
是欢迎,还是排斥呢?
墨寻端详着人群,在看到了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后露出了笑容:“几位,拦我们作甚?”
“马车上载的是什么人?”
一个拿着武器,站在最前头的黑衣人厉声问道。
墨寻一耸肩:“里头是送往京城的贵人,我家的大小姐。”
“那还请你家小姐出来一见。”
“呵呵——”
墨寻无奈的摇了摇头:“几位手里都攥着要命的家伙,我大小姐乃是千金般的娇贵之身,怎能容你们这帮人冲撞了她?有什么想要盘问的问我这个下人就好。”
“少废话!”
黑衣人明显是面色不善,墨寻也懒得废话,从袖子里直接倒出了一枚深红色的圆形玉石藏在了手里。洛鸽也从马车的一侧抽出来了她惯用的那一根铁灰色的木头棍子。
显然比起对方来,墨寻跟洛鸽这边才是最没耐心的。
马车上实在无聊,手早痒痒了。
“且慢。”
正当气氛满是剑拔弩张之时,黑衣人群之中走出来了一位身穿赤红色的朝袍,身绣金蟒,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他先是抬手拦了一下伸手蠢蠢欲动的黑衣人,然后又对墨寻和洛鸽郑重的行了一礼。
“二位,车上载的可是我朝的仁明公主?”
“……是又如何?”
墨寻一挑眉毛,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反正人家都能找到这里堵他们的车。
那中年人闻言,忽然一阵冷笑:“哈哈,好,好啊——看来传闻果然不假,想不到公主大人竟然真的贪生怕死,不顾南北之战的危险擅自回朝,既如此,不妨现身一见吧!”
让这话一激,刘采萱忽然掀开了帘子,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墨寻无奈的跟刘采萱低声说道:“刚才不是让你在马车里待着别出来嘛,让人一发暗箭把脑袋射穿了我可不管。”
不过话是这么说,墨寻却也不加以阻拦,让公主径直走到了马车的前面。
毕竟,刘采萱早晚要面对这一切的。
刘采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神色复杂的低声说道:“赵司农……”
“竟然,真的是公主大人您。”
中年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是愤怒:“你竟真有如此怯懦!!荒唐!!”
他指着刘采萱的鼻子大声控诉:“你简直恃宠而骄!吾皇对你如此宠爱有加,朝廷待你如何,陛下待你如何!!你享受万千恩宠,危难当头却不肯为国家排忧解难!何等自私!!!何等愚蠢!!!!”
他的声音极为洪亮,想来这人平时上朝的时候一定是经常上奏的那一位吧,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给公主整了个狗血淋头。
而刘采萱就那么平静的听着,等对方一顿控诉说完了之后才淡淡回应:“哦,所以你觉得,我应当如何?”
“你——”
“我应当为国献身,为了和平,出嫁天义道盟……这自然不假,我也并不反对如此。”
刘采萱说着,眼睛直视着痛斥她的大臣,忽然向前迈出了一步。
“如果天义道盟跟我朝的局势真的是到了危难关头,如果牺牲我一个真的能够换来和平,如果我的和亲并非是因为接下来的斗争要把我这个仁明公主排除在外的话,我一个人能拯救我万万国民,我自然不会在乎什么。”
赵司农怒目而斥:“可你还是贪生怕死的跑了回来!”
“是啊,我是贪生怕死,我也必须回来。你们当初把我绑在了大义的旗杆上推了出去,我听之任之,信了你们……可结果在北方等待我的却不是‘嫁过去就好’的和平,而是无穷无尽的阴谋。”
刘采萱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名中年人的跟前,抬头看着中年男人:“本宫还朝,自有本宫的目的。赵烨辉,你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对本宫的决定横加指责,让开。”
“你——你竟然还敢威胁我?”
刘采萱看着中年人,不再多说。淡淡的紫气开始自身周萦绕,这是她要发动攻击的信号。
墨寻时刻关注着黑衣人的动作,微微蹙眉,轻轻拍了一下跟前洛鸽的肩膀:“有些不对劲。”
“怎么?”
“那群人黑衣人好像只是在做样子,完全没有保护那人的打算——如果刘采萱现在动手,他们绝对拦不住。”
洛鸽扫了黑衣人群一眼,也压着声音:“可他们的杀气不是假的。”
墨寻抱着肩膀,将藏在手心的那枚爆炎珠收了回去,说道:“我们先别妄动,看看他们怎么说”
中年人跟刘采萱对峙了一会儿,看到刘采萱身上凝聚而成的紫柝帝气,摇了摇头。
他身上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忽然消失了,朗声道;“既然公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也罢,我也再拦你不得了。走吧,一道回朝,将你眼中所见,心中所想,一并禀告与圣上吧。”
这话锋一转,让墨寻跟洛鸽纷纷一愣,也让刘采萱些微的感到愕然。
“您……要放行?那您为何……”
看着刘采萱迷惑的表情,刚才骂人还慷慨激昂的赵司农忽然展颜一笑,声音忽然变了一个样子:“哈哈,怎么,连你老师都不认识了?”
他哈哈大笑两声,抬手在脸边用力一撕,只听嗤啦一声,中年人的整张“脸皮”被撕了下来,露出了原本苍老的容貌。
“好久不见,五公主。”
刘采萱惊呼一声:“文,文老师!?”
放下人皮面具,原本的中年人身形也佝偻了下来,这位“文老师”咳嗽一声,看着周遭的黑衣人,这些原本护卫他而来的人们在看到“中年人”变了脸后,一个个骚乱了起来。
“糟了,中计了!杀!!!”
他们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拔出了武器,冲着公主和他刺了过来。
刘采萱反应很快,她挥手拦住了一名黑衣人的长剑,然而白猫不在身边,没办法迅速让自己实力跟对方均等化的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另一人的攻击也无暇去阻挡。
显出原本模样的老人微微一叹
“唉,老夫还没老弱到要得我的学生保护的份儿上啊。”
话音落地,老人挥指弹开了另一把剑,并一把将刘采萱拉到了身后,在这时墨寻也跟了过来将刘采萱接住,洛鸽抄起棍子加入了战局。
这一场战斗爆发的相当突兀而诡异,一帮黑衣人不光要刺杀刘采萱,连老人也成了他们必杀的对象
可这老人身手不凡,几个黑衣人十数个回合之间都没能破开老人的防御,洛鸽那边他们更是完全无法招架,在第一个试图格挡洛鸽铁棍的人被整个拍折后,这场战斗的优势方就已经确定。
然而即便如此,这群黑衣人依旧在这里舍命相抗衡,他们应该是被背后的主人下达了死战的命令
刘采萱不解的问道:“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
“是大皇子的人。”
老人叹息一声,守护身后刘采萱的同时,腾出了一只手,从袖子中抽出了一根发信竹。
“啵!!!”
竹管发出刺耳的尖啸,储存在竹管里的火药绽放出刺目的光芒,嗖地一下上了天空,炸成一朵绚烂的烟花。
不过一会儿,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一大群人马挥鞭从皇都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赶来了这里,他们身上穿着锦衣,在马蹄卷扬起的阵阵尘土当中隐没着身形。
“文大人遇刺,快,赶快!!!”
“奸贼受死!!!”
第二批人马加入了战场,使得这边原本就站在不利一方的黑衣人更加雪上加霜,几人舍命对老人发动了一波突袭,却被那名“遇刺”的文大人轻松化解,黑衣人们在最后的尝试失败后果断的挥刀自刎,不过几息的功夫,这二十来号黑衣人已经全部倒地。
等到那队人马赶来,墨寻等人跟前已经躺满了一地的尸体。
“老师,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刘采萱糊里糊涂的从老师的背后钻了出来,她有些傻眼:“您,您为什么要伪装成赵司农的模样……而且,您,您还对我说那些……”
老人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刘采萱的额头,老迈的脸上绽出了微笑:“因为我要看看我的学生在半年的历练后,究竟成长到了什么样子……这若是在半年之前,你可没有勇气向他人说出来你刚才的那番话。”
墨寻扫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所以,这些人就是你带来试验你徒弟的?啧啧,好大的手笔。”
“非也,非也,这些人本该是和真正的赵司农一起,来这里阻止他们主子的大敌回朝的,呵呵……”
老人捋顺着胡子,看着远方的人马渐渐由远及近,眯起眼睛:“容让老夫在路上为您一一讲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