佝偻老人穿着白色巫袍，他的脊柱如剑棱般异常凸起，白袍下露出了一截红袍睡裤。
身下的双膝不住地打颤，踩着一双沙布色的拖鞋，像刚从床上下来夜尿的老人，突然穿越到了这个洞穴内。
他颤颤巍巍地朝秃男走去，步距最多半掌，身子止不住发抖，像一台快要报废的发动机，在顽强燃烧着最后的动力。
叶伦都想跑去扶他了，搞不懂，周围这么多全副武装，拿着重型兵器的巫女们，就不能搭把手？这么没人情味？
“法鲨！”旁边的安静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后背低沉道，银瞳里似有火光飞溅。她现在恨不得直接冲过去宰了他。
“法鲨？！”叶伦一惊，派人暗杀晨曦公主的法鲨？就是面前这老爷子？他不担心自己能活多久，还有精力去杀别人？！是想黄泉路上有人作陪吗？”叶伦忍不住心里吐槽道。
最终，法鲨在没人帮扶的情况下，安全走到了秃男跟前。
秃男垂着脑袋，满脸伤痕，头上还有多道被重物击打的痕迹。
他看着身前法鲨的阴影越来越近，没敢抬头。
“巫鲨！你说过，只要杀了公主，就让我成为新进皇室，虽然我没能杀掉公主，但你放心，没有巫术的公主在黑森林里绝对活不下来，保不齐现在已经变了某个生物的腹中餐了，相信我！就算我没杀死，黑森林也不会放过她的，她绝对活不成！还有你说的那些荣华富贵我通通不要了！留条贱命总该可以吧，我保证，我会躲在这里，一辈子和那些鬼东西作伴，绝对不会回巫女国给你添麻烦。求你了巫鲨！看在我为你忠心耿耿的份上，留我一条狗命吧……”说着，秃男抬起脸，两行清泪恰到及时地流下，鼻翼一张一缩啜泣道，还故意举着断臂去抹泪。
法鲨看着秃男，一如既往地摩挲着手，像早晨公园里搓核桃的老大爷。
他佝偻的身子轻轻倾下，伸出干瘪的手掌，贴在秃男两耳旁。
沙哑道，“孩子，告诉我，心眼石呢？”
在屏障外的安静，突然怔住。
“怎么了？”叶伦小声问道。
安静直勾勾盯着前方，低声道，“心眼石是古代的巫器，能将一方远距离传送到另一方所在的精确位置，心眼石虽说是透明小石子，但其表壳会随着时间一点点脱落，里面包裹的晶体在遇到空气时会自启动传输！但……这技术已经失传多年，我也只有在书上看过模糊的图片，怎么可能有……”
与此同时，屏障内的秃男听了法鲨的话，脸顿时一僵后迅速控制好表情。
不过这细微的变化还是被法鲨收进了眼底……
“哪有什么心眼石！我只捡了她一地的首饰而已。”秃男忙解释，一幅无辜的表情道。
“哦？是吗？那你看看这个，它应该会帮助你回想。”说着，法鲨贴在秃男脸颊两侧的手发出了淡淡的白光。
秃男还没来及做出反抗，眼神突然变得焕散，两秒后，他的眼眶中涌出泪水。
秃男一把抱住法鲨，抽搐着嚎啕大哭道，“恩人呐！你没杀我，还一直赡养我家人，你就是我亲爹呀！”
他透过法鲨的巫力，看见了被照顾周到的家人。
“行行！我全告诉你，一个不漏！”秃男抬头，两眼真诚地望着法鲨，甚至还有些含情脉脉。
法鲨缓缓摸着他的光头道，“快告诉我孩子，时间不多了。”
秃男低下头，沉吟片刻道，“在暗杀公主前，我就准备了几个计划，一是最顺利的一次性搞定。二是她跑了，三是我死了，在逃跑计划上，我准备了几种跟踪物，最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用了半辈子积蓄，在黑市上买到了心眼石。出发前一天晚上，我悄悄镶在了公主发夹上，混在其余水钻中。
“咳咳咳！”法鲨手成拳，挡在嘴前，突然咳起来。
手颤微微放下，虎口处是一片黏稠腥红。
秃男看着他的手，“巫鲨，您、没事吧？”
法鲨又摸了摸他的头道，“那心眼石呢？”
秃男举起右手，“被人夺走了！我做成戒指戴在手上，外面用红宝石裹住，我从没对任何人讲过这事，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法鲨的语气不再变得温柔，而以命令的口吻问道，“时间还剩有多久？”
秃子愣了一下，“6小时。”
法鲨点点头，干瘪的嘴角缓缓扬起，眯着眼，双手捧着秃男的脸。
“听说你是个硬骨头？刀枪不进的硬汉？”
秃男一听他这么说，心想会不会要招募他进搜捕队。
“是！是！”他连声应道。
法鲨颤微微点了点头，“那我们把它变软一点吧。”
秃子猛然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摇头，“不不！不要！”
他眼球不安地在眼眶中打转，法鲨的双手发出一阵淡黄色光芒。
秃男的脸慢慢变得跟石膏一样白，同时裂开数道细缝。
“不……”秃男无力地看着法鲨。
他的眼睛在慢慢石化，“放我家人一马，好吗？”他已经意识到了，刚才所看见的景像不过是法鲨制造的幻象。
法鲨的双手不断吸取着他的能量。
“你的家人在等着你团聚呢，放心睡吧，把记忆都交给我，我来递你做接下来的事。”他的声音从沙哑变得充满磁性，佝偻的背慢慢挺直。
秃男张着嘴，发不出话，他的脸白如纸，眼球慢慢消失在眼眶中，只剩下空洞的凹陷。
最后只挣扎着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
法鲨双手轻轻一松，秃男直挺挺倒向地面，在身体碰到地面的瞬间，摔成一滩粉末。
法鲨缓缓转过身，叶伦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巨大的鹰钩鼻，眼眶深陷，皮肤白皙。
法鲨缓缓揭开戴在头上的巫袍，一席直瀑黑发倾斜而下，一举一动中都显得慢条斯理。
如果没有刚才那幕，叶伦都想像不到，他原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怪物。
原本畏畏缩缩的样子在吸收了秃子的能量后变得截然不同。
法鲨双手交插，双掌下的空气打着旋出现了一道直立的水晶巫杖。
他看向巫女们，不过眼神却在她们身后停留了，也就是叶伦他们所在位置游移。
叶伦下意识攥紧手，不禁咽了口唾沫，用气声道，“他、该……不会看得见我们吧？”
“不会，他眼神不好，看不见我们。”安静小声道。
果然……法鲨看了一会儿后，将视线转回到武装巫女们脸上。
接过一张金色丝巾，擦了擦手。
“所有人，全部回城，前往灵魂之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