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日,公孙千圣一早就会起身去山里采草药,一旁半梦就顶替公孙千圣照看炉灶。扎针这几日若汐依然不能进食,但是可以喝些清水了,也不知晓公孙千圣是用什么神奇的办法让若汐一直不进食却还能活下来的。
半梦将清水递到若汐唇边,若汐张开唇小心的喝了几口,看着若汐喝的差不多了,半梦才收回手。
若汐额上冷汗不断,在这夏日的天里浸在浴桶里,从未感受到半分的热意。除了露在外面的头,其他只要浸在木桶药水里的地方都好似针扎似的隐隐作痛。尤其是公孙千圣将拿回来的草药倒入之后的两个时辰,那两个时辰简直是生不如死。
两个时辰之后,公孙千圣才会替自己引毒,那会儿身体的疼痛才会有所缓解。然后便一直持续着现在这般,浑身一直隐隐作痛。
看着若汐疲倦的闭上了双眸,半梦也不敢出声打扰,就这么站在一旁陪伴着。她从懂事开始就进宫了,就知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她这一生可以说是为了兵符而活,没有其他的东西再能牵动她。
但是眼前的主子却是个例外。她讶异会有一个主子会如此为下人,她讶异会有主子时刻牵挂着她,她讶异太多太多……很多时候半梦都在想,若是若汐只是个娘娘,只是她伺候的一个主子该有多好,她私心里想这样的女子是不该被牵扯到这些事里来的。
只是太多的事已经注定,既然上天挑中了她,该承受的她就只能承受。
就在半梦沉浸的自己的思绪中时,门口传来了响动声。拉回思绪的半梦和在木桶中假寐的若汐都知晓该是公孙千圣回来了,半梦望向若汐苍白的脸色,心里不禁感慨两个时辰的苦难时间又要开始了。
公孙千圣背着大竹篓进来,看到半梦站在木桶旁,木桶里的若汐正闭着眼睛。两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当下便觉得甚是委屈。将大竹篓重重的甩在地上,公孙千圣气呼呼的上前,“你们都没有一个人可怜我这老头吗,一大早的天还未亮就出去采药。大中午的才回来,还得一把老骨头拎着这么重的草药。”
听着公孙千圣抱怨着,若汐幽幽的睁开了双眼,淡淡道,“你大可以不做这些,没人逼你。”
“呀呀呀!”公孙千圣被挑起了神经,一下冲到木桶旁边朝着若汐叫嚣,“丫头,你这就没良心了,好歹我也是为了救你啊。”
“我不是也付出代价了吗,若是我不做你的药人,你又何尝肯救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老头莫把自己说的这般伟大。”
看着若汐那不屑的眼神,公孙千圣差点就要气绝。鬼毒之名人人闻风丧胆,江湖门派有人万两黄金请他出山,他都不屑一顾。多少人跪着求着要到他门下,他从来都是一阵毒烟将人轰走。现下倒好,被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说的一无是处。
良久没有听到公孙千圣回话,若汐许是也觉得自己对这么一个孤寡老头有些过分了,于是出声道,“我在这木桶里泡着,自己都可怜的紧,谈何去可怜你啊。”
公孙千圣见若汐退步,委屈的嚷嚷,“丫头就是问候一声也成啊。”
若汐无耐,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转而闭上双眸,她才缓缓道,“待我熬过这两个时辰再问候你不迟。”
公孙千圣听了倒是也觉得有理,想着若汐每日承受着那刺骨锥心的疼也不好受,多少也是自己给造成的,所以也就不再得寸进尺了。
将大竹篓拎起来,照常把里头的草药全数倒进去。半梦已经照看炉火去了,一下子木桶里的水就热了起来。没过多久,药草就开始发挥作用。
若汐紧闭着双眸,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此刻变的更加苍白。嘴唇紧抿,额上又开吃渗出层层冷汗,看着很是辛苦。
公孙千圣看着木桶里若汐痛苦的模样,心下并无太多的感觉,从来做药人都是如此痛苦的。
看了半晌,估摸着若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公孙千圣就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鼓捣银针去了。垂首擦拭着宝贝银针,公孙千圣不经意道,“今日我上山去看到好多人在附近晃悠,好像在找什么似的,带头的那几个武功不低,还都长的人模人样的。”
木桶里的若汐猛的睁开双眸,因着浑身的痛楚出声都有些艰难,“你看到了多少,都是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的?”
听到若汐有些颤抖的声音,公孙千圣有些好奇的望去,“丫头对这些感兴趣吗?有好些人,有的穿着黑衣蒙面,有的穿着统一服饰。”
“他们可有发现你?”
“就凭他们怎么可能发现老头我?”公孙千圣不服的大声嚷嚷,“想我鬼毒公孙千圣不只用毒了得,武功更是天下无几人能及,那帮虾兵蟹将的能发现老头我?”
听完公孙千圣的嚷嚷,若汐只是淡淡道,“我还以为你只会用毒呢。”
被若汐这么鄙视着,公孙千圣原本激动的情绪一下诡异的被浇熄。看着若汐,公孙千圣忽然认真道,“那些人莫不是在寻你吧?”
若汐冷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公孙千圣白眉一挑,一脸了然于胸的表情,“原是找丫头你的,我说我这几百年不见一个人影的地方怎么突然一下子有这么多人来晃悠呢。”
“你最好不要让他们找到,否则我怕你此生不得安宁。”
不理会若汐的好心提醒,公孙千圣不在意的继续鼓捣手里的银针,“我若是不想被他们找到,他们下辈子也找不到。”
若汐没有回话,身上疼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忍着疼痛,若汐再次阖上眼睛,祈祷着这两个时辰能快些过去。
安静了没一会儿,公孙千圣又开口了,“听说启云国的封后大典延期了,丫头你说是为何啊?”
若汐不答反问,“老头你还听说了什么?”
公孙千圣一下来了兴致,兴奋道,“丫头你为何不问我封后大典是因何延期的呢?”
若汐听罢嗤笑一声道,“皇后都没有了,还能有什么封后大典?”
“皇后没有了吗?”公孙千圣讶异的嚷嚷,“不是因为太后殡天,国丧不得举行大典吗?”
脑中“轰”一声炸开,若汐猛的转头望向还在疑惑中的公孙千圣,“太后殡天?你还听到了什么传闻?”
公孙千圣这下倒是没有爽快的回答,反倒是好奇的望向若汐,“丫头对这些也有兴趣,老头我向来对这些非常有兴趣。尤其是皇宫的事,甚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不感兴趣,但是有些事必须要知晓,老头就多出去打听打听,然后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行,明日我采草药时就出山去。”公孙老头开心的笑笑便鼓捣手里的银针去了。
看着炉灶的半梦由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若汐猜测不出半梦是否知晓,也无意去猜测。太后殡天,太后居然殡天了!这事定不简单,若汐几乎可以肯定,但是若汐却猜测不到更多。向来裴逸轩做的事她都猜测不到,太后殡天了,那其他人呢!
夜幕逐渐落下,宽阔的夜幕好似蓝绸浓染,天际微微闪着点点星光。站在山间,眺望远处,郁郁葱葱、层层叠叠。如此磅礴引人之景,裴逸轩到底无心欣赏。
连着数日,裴逸轩亲自带着暗卫进行搜寻。从崖底到山间,逐步搜查,没有放过一个角落。即便是再险阻的地方,裴逸轩都不肯放过。
只是,终究未曾寻到。
不说要找到若汐,连日来在这丛山峻岭中,除了偶尔出没的飞禽走兽,他们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当日眼睁睁的看着若汐纵身跃下时,他脑中慌乱的没有任何想法,只想着要将那个身影拉回来。后来冷静过后回想起紫煜等人跟着一个个跃下,裴逸轩就怀疑是否先前他们就有过计划。如此一想,自己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暗自庆幸。
他对自己说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要找到她。只是这么多日连番搜寻,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瞧见。到底都去了哪里,到底紫煜如何安排了,到底还是否活着。
每次思及此,裴逸轩总有一种挫败感,一种对大局再无法把控的挫败感。这种挫败中好似还隐隐藏匿着一丝惊慌,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
身侧一个侍卫上前走到单风身旁,附在单风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单风的脸色逐渐转冷,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深吸了口气,单风才走向裴逸轩,垂首出声,“启禀主子,余达传信说太后殡天,皇上没有回去,一些剩余党羽趁机造谣生事。”
裴逸轩原本凝重的脸色变的愈加难看,他头也不回道,“没有都收拾了吗,让第五睿暗中都收拾了。”
“有些两朝元老并未牵涉其中,所以轻易动不得。”
“哼!”裴逸轩不在意的冷哼一声,两朝元老,都是些供着的无用之人。视线重新投向前方,裴逸轩良久才出声,“传信回去,说皇后身子抱恙,拖着再说。”
“是。”单风垂首应允,虽知晓这个理由完全站不住脚,但是既然裴逸轩这么说了,自己这么回复便是了。
看着前方迷人的景色良久,裴逸轩都没有动作,后来单风来禀告说这一带搜查过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裴逸轩才回神。
回身迈开步伐,裴逸轩脸上的愁虑已然消失,这样的寻找还要多久,究竟自己还能不能寻回,一切一切都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