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白炭燃着,释放出一阵阵热气。若汐泡在热气氤氲的热水里,呆呆的盯着某个地方,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清理自己的思绪。之莲告诉她的话实在太过震撼,一时间,她好似无从消化了。
有人能随意在刑部大牢里给之莲传话,可见这人在宫里的地位绝对不低,那这人是谁呢?王云雅吗,她该是不知想害死之莲这么简单,她的目标应该是自己,所以她又何必这般冒险让之莲去认罪呢?难道真如自己所想,害了之莲之后,再想办法牵扯到自己的身上么,只是这样未免太过麻烦。
若不是王云雅呢?符梦琪,她该是没有这个脑子。没有也可以搜出来,之莲房里的不就是吗?若汐仔细回忆着之莲的每一句话,蓦地,水眸睁开,眼前一片水雾腾腾。若汐脑中却一片清明,那毒药,之莲房里的毒药不正是欧阳凌兰搜出来的吗?
何谓没有也可以搜出来?想到这里,若汐即便泡在热水中,还是能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寒意。只是若是欧阳凌兰,她又为何要之莲去认罪呢?若汐又陷入另一个不解中,想的都有些头疼。
秋烟的声音隔着屏风响起,;娘娘,要加水吗?
;还不用。若汐稍稍沉入水中一些,她等着水稍凉一些,看看是不是能有助于思考。
;可是娘娘秋烟还未说完,就被碧彤拉了出去,留半梦在屏风外候着。秋烟不高兴的甩开碧彤的拉扯,她话还没说完呢,;碧彤,你作甚?
;你一直烦着娘娘又是作甚?碧彤丝毫不介意,收回手,顺势掸了掸袖口。
秋烟没好气的说,;我哪里是烦着娘娘,我与娘娘说说话啊,再者水定是稍嫌凉了,我不要一直问候着吗?
;娘娘烦着你不知啊?
;那也不能冻着啊!秋烟理直气壮的叫嚷。
;是不得冻着,但是也不能饿着不是吗?从早上到现在都未吃过东西,你去御膳房拿些东西来,这里我伺候就行了。碧彤向来不与秋烟计较。
;你去拿膳食,我在这里伺候着娘娘。秋烟觉得碧彤说的在理,但是她还是不愿意离开。
;你知晓娘娘爱吃什么不是,这里我和半梦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碧彤状似不满的埋怨。
秋烟撅了撅嘴,道了句;那到也是。然后便满足的离开,给若汐那膳食去了。看着秋烟离去的身影,碧彤无耐的摇了摇头,若是让这丫头在这里伺候,按着今日若汐的性子,迟早得挨骂。想着,便赶紧推开门进去伺候了。
这一个浴若汐沐了足足有近两个时辰,华锦殿的下人们烧了不知几锅的水,但没有人敢多询问半分,大家都知晓今日这位平素温顺的主子心情不好。
当若汐从浴桶里出来,只觉得浑身都皱皱的,好像泡的脱了层皮一般,心里也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整个人更沉了,穿着衣服忽然有些后悔泡了这么久了。
;碧彤,何时了?若汐穿着外衣从屏风后面绕出去。
碧彤将手里的披风披到若汐身上,这才回答,;酉时快过了。碧彤替若汐将披风细心的系好,又道;娘娘,皇上来了。
若汐手下整理披风的手一顿,稍稍缓了缓,问道,;何时来的?
;回娘娘,已经来了小半个时辰了,也没让通报,在内室等着娘娘呢!
若汐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就算今日裴逸轩不过来,她也是预备要去找他的,明日就是三日之期了。
推开门,一阵狂风拼命的灌入,这样的缺口狂风总能找的到。碧彤本要将备好的暖手炉递给若汐,被若汐拒绝了,说自己泡了澡,身子暖的很。说完便迈开了步子,朝着内室去了。
碧彤跟在身后,莫名的有些担心,总觉得这样的天快有一场风雨要来,只是不知是何时罢了。
走进内室,屋内燃着炭火,但是温度并不是很高,明黄的身影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不断有冷风灌入。
若汐福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起来。裴逸轩说着,伸手将窗户关上,才转回身。
;谢皇上。若汐道恩,起身,好生站在一边。
裴逸轩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低着头的若汐,一时间,屋子里静的让人有些不自在。过了快有一盏茶的时间,两人这么静静的站着,裴逸轩没有一丝要开口的意思。若汐终是忍不住,抬头看向裴逸轩,;皇上没有什么要问的?
;要朕问什么?裴逸轩眸中不知何时已盛了些怒气,这些不说便罢,说起来他便一肚子的火,;问你为何会去大牢?问你为何会知晓?问你为何把全禄关起来?问你为何非要逆朕的旨意?问你为何敢?
;这些为何皇上当真不知?若是之莲不认罪,臣妾又为何会敢呢?若汐嗤笑,全禄的事竟还是要责问她吗?放一个人在身边监视她,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句道歉反而还要问她吗?
裴逸轩反问,;爱妃觉得朕应当是知晓的吗?
;皇上明知道臣妾在意之莲的事,之莲认罪皇上为何不告诉臣妾?皇上知不知晓认罪了就等于去死吗?若汐冷声质问,看向裴逸轩,又冷冷道,;至于全禄,这样的奴才我放在身边觉得甚为寒心!
;全禄是朕让他在你身边没错,那是因为朕担心你,朕需要时时刻刻知道你的事。裴逸轩被若汐的冷寒的口吻弄的更加心烦。
若汐不屑的脱口而出,;担心?不说是监视?时时刻刻跟在臣妾身边监视?
;汐儿觉得我是这个意思?裴逸轩似是不敢相信若汐是这般思量的,一时间,竟是连称谓都变了。
;现在不是讲全禄事情的时候,臣妾与皇上讲的是之莲,皇上不该这般瞒着臣妾。若汐偏头,不去看裴逸轩那受伤的表情,做都做了,又何以表现的这般伤心。
;即便让你知晓了又如何?裴逸轩也一甩袖,身子微侧,不去看若汐。
;所以皇上是真的预备将之莲处死了再告知臣妾吗?皇上可知,之莲为何认罪?若汐对裴逸轩的态度不置可否,要是今日不去,她许是牵连不到欧阳凌兰的身上了,许是就认定了王云雅了。
裴逸轩轻哼一声,算是回应,但是并没有回话。
;之莲说在牢里有人给她传话,说在臣妾的寝殿搜出了毒死柳才人的毒药,之莲不信,那人便说即便是没有也是可以搜出来的,就像之前在之莲的床榻搜出一般。若汐话音刚落,果然,裴逸轩转过了身,望向若汐。
看向裴逸轩,若汐又问,;皇上觉得臣妾是否该知晓呢?
;现在知晓了这些又如何?裴逸轩听罢,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若汐兀自摇头,讶异于裴逸轩那极不在乎的口吻,难道这般还不明显吗?难道她去闯牢房就不对,有人让人随意传话他就默许吗?那好,她便挑明了说,;皇上,在之莲那里搜到毒药的是良妃。
;良妃何需如此?裴逸轩听完,便问道。
;是,不一定是良妃,德妃与雅嫔亦有嫌疑,雅嫔的嫌疑尤为大。若汐又道。
;都是汐儿的推断罢了,何时汐儿这般会思量了?裴逸轩忽然走动几步,走到暖炉旁,看向暖炉内的白炭。
若汐在心里自嘲,哼,何时这般会思量了?难道她愿意吗?
;事已至此,臣妾亦是不得不这般思量。那个给之莲传话的人是关键,只要皇上下旨全力彻查此事,查出那个传话的人,到时候便可以找到幕后指使的人。
裴逸轩看着炉内跳跃的点点火光,淡淡说到,;全力彻查汐儿就确定能找到那个人了?找到那个人汐儿就确定能逼他说出幕后指使了?
;若是不查便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不是吗?裴逸轩说的这些若汐当然知道,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要把握住。
裴逸轩抬起头,望向若汐,认真的一字一句说到,;汐儿,听朕说,既然之莲认罪,那么此事便了之可好?
若汐心下一顿,了之?如何了之?就是让之莲白白送命,这样就算了之了吗?若汐摇头冷然,;臣妾做不到,下人也是人,一样有人生养,有人疼爱。之莲没有杀人,不应该就这样白白去死,她不应该因为臣妾去死。
若汐不断的摇着头,她做不到,她不能就这样看着之莲去死。
;皇上你明知之莲是被冤枉的,为何还要这样了之?那些大牢里的人呢,难道他们都是被冤枉了,用来为很多事了之的吗?若汐的脑海中不断的回忆起那一双双血肉模糊的双手,那僵硬的血块,那一声声哀戚的悲鸣。
;汐儿觉得朕是杀人狂魔吗?汐儿觉得朕这般处决朕忍心吗?汐儿说的人是谁,汐儿可曾想过?裴逸轩跨步走到若汐身边,一把抓住若汐的胳膊,;汐儿所怀疑的人是谁,雅嫔,太后的人,德妃,宰相的女儿,良妃,大学士的女儿。无论是哪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汐儿可有想过这些?
若汐缓缓的抬头,这些她知晓,但是这些她不想去想。她可以不想,但是裴逸轩不能,因为裴逸轩是皇帝,他的一个决定便是主宰着苍生的。
;汐儿,朕唯有两权相较取其轻!裴逸轩说的极轻极轻,也说的极为无奈。拉过若汐,禁锢在自己怀中,裴逸轩汲取着若汐身上的味道,;有些事,即便是朕也不能妄为。朕总是要以国事为先,要以百姓为重,朕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裴逸轩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再次响起,若汐听的出来那语气中的无耐,若汐也能明白,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有太多事,身不由己!
若汐双手伸出,慢慢环住裴逸轩,右手抚上裴逸轩的背脊,她轻轻踮起脚,附在裴逸轩耳边,;皇上,臣妾知道,臣妾都知道,可是皇上,若是之莲就这么死了,臣妾不安心,求皇上多给臣妾一日的时间,臣妾只求帮之莲脱罪,其他的事情臣妾保证不会再追究可好?
裴逸轩胸口巨大的起伏,深深的呼了口气,他知晓若汐有多固执,他更知晓对若汐来硬的没用,所以干脆便答应了,;好。
;谢皇上。若汐欣喜的谢恩。
终于,室内的气氛缓和了些许,裴逸轩缓缓放开若汐,突地出声责怪道,;为何沐浴这么长时间,可知这样易染风寒。
;岂会?秋烟他们在里头放了好些炭火,热的很。若汐也放开了裴逸轩,与裴逸轩拉着家常,不再说那些事。
;可有用膳了?
;未曾。
;那陪朕一起用吧,朕也没有用过膳。
;好。
;过了用膳的时辰了,所以就只能喝些白粥了,即便是皇上与贤妃亦是如此的。
;皇上都不嫌,臣妾哪里敢嫌弃?
;朕倒是不知爱妃这般不挑食了?
;臣妾一向如此。
;既然如此,那爱妃就喝白粥吧,朕想了想还是嫌弃白粥,叫余达做了别的
;皇上!
……
内殿外候着的奴才们很是开心看到皇上与贤妃琴瑟和鸣的出来,有说有笑,一下子大家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些。
余达安排着赶紧将一早就预备好的膳食端上来给皇上和贤妃享用,就在两人用膳的时候。启云当头的天际不知哪里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雨水倾泻而下。
雨落的大,冲刷着连日来低靡的气压,好像人的心口都松了口气似的,碧彤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暗自在心里庆幸,雨终于算是在今晚来了。
只是,这个世界,预料不及的事情实在太多,明日如何又有谁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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