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知道这个问题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夏念星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原则,干脆回答了。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而我从小只有爸爸, 没有妈妈, 看到别的小朋友左手爸爸右手妈妈非常羡慕。”
不管怎么说, 先卖一波惨,激一波心疼总没错。
看到几个人脸上的心疼和愧疚,夏念星心里点点头, 这才继续说。
“我好想要一个妈妈, 或者像妈妈一样的人,给我这样感觉就是颜爸爸和亚伊。”
喜欢粉红色, 事无巨细, 像个男妈妈的颜如御。
可爱单纯, 柔弱爱哭,小妈一样的亚伊。
他这样说应该能应付吧。
听了这话, 只有颜如御一个人喜不自禁。
夏念星看了一眼亚撒,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好的, 刚才果然是装出来的亚伊。
确实他这样说,另外几个人不能表现出什么不悦。
一个从小没妈妈的孩子,想要一个妈妈一样的爸爸有什么错?
怪只怪他们不够像妈妈?
夏念星喝了一口热奶牛,深吸一口气, 看向几个人, “霍爸爸,颜爸爸,雷爸爸, 亚撒爸爸,宋爸爸,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谢谢你们,不嫌弃我这样奇怪畸形。
谢谢你们,即便知道你们不是我唯一的爸爸,也爱我。
夏念星第一次这样叫他们爸爸,声音柔软而真挚。
几个大男人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控制不住的激动和欣喜,有人眼眶都红了。
夏念星笑了弯眼睛,“你们不要再为难我让我选什么最佳爸爸了,你们每个人都不一样,我都喜欢。”
眼看着几个爸爸都开心了,夏念星以为这场局他终于过了,心里正松口气,没成想颜如御拿出一个计划表,“那接下来,来看看每个爸爸的时间分配。”
夏念星:“……”
让他去撞墙吧。
他可以说跟他经纪人谈吗?
袁哥:“???”
终于坐上飞机时,夏念星如同一只被撸秃噜毛的猫,蔫哒哒。
心力交瘁,不吸哥哥没法恢复生机。
好在,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待在剧组,不用被强制执行亲子时间,完成亲子任务。
夏念星到剧组时,是下午五点,盛清晏正在拍戏。
《寂藏》拍摄进度即将过半,盛清晏的戏份只多不减。
夏念星没有打扰他,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周围围观学习。
《寂藏》是讲男主胡煊在战乱时期被诬陷进监狱,在一个恶魔监狱里的生活,有笑有泪,有恶也有暖。
这部电影看剧本不知道能不能在国内上映,因为最后他们几个人越狱了,很多内容不符合当今弘扬的价值观,但又因为不是现代背景,所以一切还不好说,但不管怎么样,奔着国外拿奖是一定的。
曜日投这部电影的目的本就不是赚钱,能赚钱当然更好。
既然这样,这里面全是演技派,没有什么空有流量和脸蛋的花瓶。
一开始,导演们最担心是盛清晏这个爱豆,可只拍了机场,导演组彻底放心了。
盛清晏的演技不比这里任何人差,他们彻底折服,拿金影奖最佳男配他们都觉得可惜。
这一场戏,是傍晚时,胡煊见到一个狱警欺负一个新来的犯人。
他就坐在天台上,嘴里嚼着一根草,安静地听着,目视远方,无动于衷。
只是他咀嚼草的动作在缓慢中加快,像是合上了某种节奏,牵连细微处脸部肌肉,连悠远的眼神都有了韵动,伴着细弱的哭叫声,直达远处火烧云漫布的天空。
夏念星在导演的监视器前看着,镜头下动和静融为一体,恰到好处,勾出无限回味。
“卡!过!非常好!”
专注的导演兴奋地喊完,才发现身后站着的是夏念星。
“这么早就来啦!”杨导开心地说:“正好明天开始拍你的戏份!”
夏念星从刚才的戏中回过神,笑着点头,“没问题,今晚就可以开始,一天15场都没问题!”
杨导摆摆手,“你总共就几十场。”
夏念星:“……”
一部电视剧动辄几百场戏的夏念星,是飘了。
他看向盛清晏那边。
几个助理正拿着水、毛巾和袋子,盛清晏将口中的草吐出来,用水漱口。
“是真草啊?”夏念星说。
“是真的。”导演说:“长镜头。”
盛清晏注意到他,径自走了过来,带他去房车。
刚进车,夏念星抱住盛清晏亲了上去,盛清晏挡了一下没挡住,夏念星便尝到了他口中一丝浅淡的草涩味道。
“苦苦的。”夏念星说。
盛清晏笑了一声,“都不让你吻了。”
“苦中带甜。”夏念星趴在他身上,又亲了一口,“哥哥演得太棒了,太敬业了。”
“不敬业点怎么拿影帝,怎么让人知道盛夏才是正统?”
夏念星:“……”
最近《平行的你》剧组那边炒得是有点凶,冬夏cp粉正头顶青天张扬得狠。
“都是营业,都是营业。”夏念星说:“哥哥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会明确拒绝。”
盛清晏倒是没说什么,低头又亲了亲他的眼睛。
吃过饭,他晚上还有一场戏,夏念星就在房车里钻研剧本,为第二天的拍摄做准备。
白竹这个角色中期入狱,剧本里写他瘦弱,白皙,秩丽,爱笑。
为了骆亦尘那个角色,夏念星有意控制过体重,现在正好演这个角色。
这个角色其实对夏念星很有挑战。
这样一个人,丢在一群穷凶极恶的犯人中,可以想象在监狱里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对夏念星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被□□的戏份。
有一场还正好被盛清晏饰演的胡煊看到。
啊,这可真是太难了。
夏念星瘫在沙发上。
第一场戏,导演没给他安排太难的戏份,是夏念星初入狱的一场戏。
第一场戏化妆比较久,初次定妆,剧照师拍了定妆照,夏念星才进入镜头准备拍摄。
他的头发比平时长了一点,脸色惨白,身材瘦削,穿着灰扑扑的囚服,妆容比上一个角色博士浓,五官被勾勒出几分妍丽。
他笑了一下,定下电影中白竹的笑,是干净又开心的笑容。
这样一个人和囚服组合,有种奇妙的反应,当时邀请他的杨导眼睛放光,看到他那一秒差点跳起来鼓掌。
站在一边的盛清晏眯了眯眼,眼神专注。
第一场戏,白竹带着明亮的笑容被狱警带着来到67监狱。
外面正值动荡,67监狱最近进来不少人,可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笑的。
途径几个牢房,不少人将视线定在他身上,神色各异。
而白竹依然弯着眼睛笑着。
他被关在406号牢房,对面即是胡煊的407号房间。
剧情到这里,两个牢房的人经过几番调动,泾渭分明。
胡煊的407牢房里四个人,或许外表看着恶,但每个都有自己的无奈和悲惨,心里都存在一份情或光,而他们对面牢房里的人,是坏透的,他们几乎没了人性。
看到这个少年被关进那个监狱,其他人唏嘘不已。
少年却好像没意识到,依然是笑的,尤其是对上胡煊,眼睛弯成了月牙。
胡煊只是看了一眼,漠然移开视线。
这两场戏拍得比导演预想的要顺利,夏念星刚从另一个剧组过来,根本不需要花时间找状态。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按照剧本的顺序,晚上就拍□□那场戏怎么样?”杨导问。
夏念星自然没有意见,杨导也不担心他,怕的是身边那个人。
盛清晏没说什么,见两个人都看着他,他笑了一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两人不说话。
道具组、服装组和主要配角过来了,杨导说:“到时候,给夏念星穿一条短裤,你们撕他裤子的时候放心大胆撕,要把**中的人性恶展现出来。”
脸上贴着伤疤,或面露凶相的配角们有点心惊胆战。
夏念星在囚裤里加了一条肉色的超短裤,出来就见几位老师,战战兢兢对他说多担待。
夏念星哭笑不得,“我们都是为了呈现更好的影视效果,几位老师该打就打,该掐就掐,没事的。”
他这样说,几个配角不知道该不该放心。
夏念星跟导演说过,这一场打脸是真打。
真打啊。
夏念星啊,颜如御啊,夏未名啊,还有一个直觉很有关联的盛清晏啊。
想想都哆嗦。
杨导又说了一遍具体的动作,等现场准备好,夏念星和牢房里的三个男人都到场,这一场戏正式开始。
熄灯后,黑暗笼罩了整个监狱。
406牢房门没关严,里面传出一阵呜咽。
一个少年被三个男人从床上拖到地上,他想挣扎,被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懵了。
嘴角渗出的鲜血更加刺激了男人们,有人扯他的上衣,有人撕他的裤子,肆无忌惮的脏话,和兴奋的粗喘生压住了少年疼痛的呜咽。
裤子被猴急兴奋的两个男人撕碎,笔直白皙的腿激得男人们眼冒绿光。
少年被三个男人彻底按住。
“卡!”
站在盛清晏身边的导演擦擦汗,“立即准备下一场!”
“怎么准备啊?”场务们要哭了。
下一场依然是这一幕,白竹被凌虐,身上要有痕迹,比如说大腿根部的掐痕,身上的咬痕。
身上的咬痕特效好弄,画一画,贴一贴,大腿根就算是图画也很不好画吧。
副导演说:“要不找个替身吧。”
杨导有点纠结。
夏念星说:“我、我自己来,我可以的,老师告诉我想要什么样的效果。”
老师犹犹豫豫地说了几句。
面对夏念星,身经百战的导演、美术指导,视觉老师都有点不好意思,这可能是个未经□□的孩子啊。
夏念星自己去化妆间了。
现场的氛围无端有些紧张。
三分钟后,盛清晏收到夏念星的消息,“哥哥,帮帮我。”
盛清晏闷声转去化妆间,大家纷纷松了口气。
在监狱里,夏念星有一个专属化妆室,盛清晏走到他的化妆室门口敲门,“是我。”
“哥哥进。”
盛清晏品着这有点紧张又有点害羞的声音,开门后快速进去重新关好。
他庆幸关好了门。
化妆室里只有一个人,他此时坐在沙发上,盖着一条羊绒毯,看到盛清晏后,将毯子掀开,露出一双光裸修长的腿。
他抬眼,“哥哥,我不会弄。”
“你帮帮我,来凌虐我。”
盛清晏:“……”
他闭了眼,额头青筋差点出来,走到夏念星身边,把他抱到身上。
“哥哥,不能像平时那么久,导演们他们正等着……”
“闭嘴!”
夏念星不得不闭嘴,因为盛清晏已经凶狠地吻了下来。
夏念星皮肤白且敏感,身上极易留下痕迹,并且不容易消退,这对盛清晏来说不难。
从化妆间出来时,夏念星不仅解决了拍摄难题,还消除了部分男朋友看戏看出的不悦。
一举两得。
他可是太聪明了,夏念星不得不夸自己两句。
就是周围人看他的视线变得不太一样。
杨导咳了两声:“这痕迹太好了,抓紧时间拍吧。”
下面一场戏拍了两次,导演又补拍了一些细节,夏念星被凌虐过的腿,夏念星的手指,和麻木忍痛的表情。
马不停蹄地拍第四场。
事后,后半夜白竹在厕所清理身体,正清理后面时,胡煊进厕所,撞见了这一幕。
白竹并脸上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神情,他依然在笑,只不过嘴角裂开了,笑的时候有点疼,导致他半边红肿的脸上的笑看着有些可笑。
胡煊目光落在他的身体上,月光下,他的身体白得发光,站不直的腿上有不明液体向下流。
白竹因他的目光,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又上前两步,依然是笑着,“你也想要吗?”
胡煊只看了那一眼,收回视线,尿了后,洗手,回牢房,再没看他一眼。
这是他们初次单独见面,是白竹第一次对胡煊说话。
拍完后,导演对盛清晏的眼神不是很满意,想跟盛清晏说重拍一次,盛清晏冷着脸答应了。
“要有侵略性,是一种陌生新奇的冲击,不是熟悉热烈的……”
在盛清晏沉默的注视下,导演一点点收声。
重拍一次,夏念星要重新脱一次裤子。
盛清晏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开拍。
这次一次过了。
夏念星披着毛毯,对盛清晏笑。
当天晚上很顺利,拍了五场戏,还是重头戏,导演们非常开心。
夏念星跟盛清晏坐同一辆车回酒店,车上他贴着盛清晏的胳膊,说:“原来真的挺难的。”
当时盛清晏不想他接这个角色,跟他说了不好拍,是他撒娇坚持要来的。
他脸皮不算厚,当场务和道具给他那些液体时,贴伤疤时,确实很为难。
盛清晏抱住他,下巴垫在他的脑袋上叹息,“本来拍这个电影只有三分累,你来后变成了十分。”
夏念星缩在他怀里笑,愧疚又甜蜜。
既然这样,他更要拍好这部电影。
这只是个开头,接下来还有更难的。
白竹第二天一瘸一拐地出来干活,他依然是笑着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这个世界依然美好得值得他笑。
他的笑在监狱里格格不入。
总是让人想摧毁。
这种笑和他的不反抗,让那三个人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夜里粗喘骂他□□养的,逼他叫。
白天白竹总是站着吃饭,他抱着饭碗被挤开,撞到胡煊的桌子旁,冲他们笑。
407牢房里,年纪最大的乔智有点看不下去,“你要坐吗?”
他笑着摇摇头,“我坐不了。”
那人愣了一下,闷头吃饭。
他却因这一份善意,笑得非常开心,“我站着吃惯了,也被骂习惯了,他们骂的没错,我确实是□□生的,习惯了,都习惯了……”
胡煊总是这样冷眼看着。
他每晚两点去洗手间,看到笑得越来越虚弱的少年。
某天晚上熄灯后,见对面三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拿来几个空酒瓶和铁棍,并多带了两个男人进牢房,胡煊站在门口没离开。
听到里面压抑不住的惨叫时,胡煊用力踹了一脚门。
房间里响起几道骂娘声,刀疤男提着裤子出来,见是胡煊骂声小了,房间里其他人也停了动作看过来。
“胡煊,你妈逼干嘛?”
胡煊掀开眼睛,那双眼睛淡淡的没有感情,让人怵得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几人一噎。
“我们声音小点行了吧!”
他却没走,淡淡地说:“这两天会查寝。”
房间里的人纠结了一下,被他这样一闹也没了兴致,另外两个人走了。
他自始至终都没看地上的人。
白竹爬到床上,看向对面那扇关上的门,脸上忘了笑。
当天晚上两点,白竹又在厕所见到了胡煊。
胡煊依旧是不怎么理人,白竹依旧笑得眉眼弯弯。
“我伺候你好不好?”白竹走到他身边,笑着问他。
胡煊没理会他,站到坑前。
白竹依然笑着,“我会把你伺候得好好的,你只要让我吃饱饭,没多大伤地活着就行。”
胡煊依然没说话。
白竹的睫毛蝴蝶一样轻颤,那只枯瘦惨白的手伸向他的□□,蹲在他的身前。
胡煊垂目。
白竹跪在阴暗肮脏厕所里唯一的月光上。
“卡!”
导演喊停的第一秒,盛清晏伸手将夏念星拉起来。
“拍得非常好!”导演兴奋地跑过来,“太好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
他翻翻拍摄计划,说:“夏念星剩下的戏,除了最后一场都不难了。”
夏念星松了一口气,虽然最后一场非常难,但总算这几天可以喘口气了。
他们都知道,导演口中的不难,不是不需要演技,而是不是这种让整个剧组都很累,压力都很大的戏。
夏念星小拇指扣扣盛清晏的掌心,盛清晏眉间那一道细不可查的褶不见了。
哥哥真的太辛苦了,等电影杀青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犒劳犒劳哥哥。
这样想着,夏念星拿出手机,偷偷摸摸在某宝下单了一堆不可说的东西。
第二天来片场时,场务们正向监狱里搬竹子,这是他们下场戏需要的道具。
那天晚上好像是一个无言的约定。
407宿舍年纪最大的乔智,给白竹几颗药。
当天晚上,白竹被从床上拖下来时,面色发红,身上起了很多红疹。
“这是怎么了?”刀疤男大叫。
正巧路过的乔智探头看了一眼,“不会是那种病吧?”
“哪种病?”肌肉男一下松开了手。
大家都知道乔智以前是个医生,据说是医死人被家属送进来的,虽然医死过人,可他毕竟是老医生,对各种病见多识广。
乔智却不肯多说了,好像怕被沾上什么病毒一样,匆匆走了。
“操!”
那三人脸色非常难看,把白竹扔到门外。
当天正好遇到查寝,狱警和里面的人吵了半天,最后把白竹转到407。
自那以后,对白竹有什么心思的人,别说碰他,都远离了他。
白竹短暂地睡了几晚好觉,脸上还是时时刻刻带着笑。
白天他们出去干活,在光秃秃的监狱周围种竹子。
见白竹非常开心,乔智问他:“白竹喜欢竹子?是因为你名字里有个竹字吗?”
阳光下,白竹笑容灿烂了几分,皮肤更加白。
“是因为我喜欢竹子名字里才有竹的。”
“唉?难道你的名字是自己起的?不是爸妈给起的吗?”
“是我自己起的,我妈不识字,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他抱着一棵竹子笑眼弯弯,“名和姓都是自己起的,姓白是因为有次我听几个女孩说白莲花,心想白莲花多美啊,干干净净的花。”
乔智和几个人忽然笑出声,笑得捧腹。
白竹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他也笑,他一直是笑的,“名也是一样的,他们说竹子常用来形容君子,是什么气节。”
他把竹子种好,轻轻摸着竹竿,映着阳光的眼睛清澈明亮,“多好啊,它们站得笔直。”
在笑声中,胡煊嚼着竹叶,深深的眼睛看向他,神情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