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和厉戍是发小，一起长起来的，后来他出国，那些年偶尔有联系，不多，林睿并不知道他在国外的情况，但每次联系也还算正常。回国之后，他和他投缘，纵使头几年他因为和陆熙禾的事而过得潦倒，他也一直跟着他，已经有七年的时间了。厉戍平时是冷酷，圈里圈外的人都怕他，他也怕他，但那种冷是不一样的。那种冷，就好像是雪山之巅千万年不融的冰雪，冷也有个极致。
林睿现在看他，明明他现在面色很清淡，却有种来自地狱般彻骨的冷。
良久，林睿才缓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喊了一声，“哥。”
“先去洗漱一下，我等你。”厉戍语气浅淡，走了出去，很随意地在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茶几上放了几罐饮料，他随手拿了一罐，打开易拉环，喝了一口，过甜，他又搁了回去。
林睿爬起来，匆匆忙忙洗漱，换了衣服，坐到厉戍面前来。坐得端端正正的，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喉咙上下滚动无数次，就是出不了声。
厉戍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半眯着眼睛，掀了掀眼皮，语气凉淡：“有什么想说的，说。”
林睿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喉结滚了几滚，终于问出了一句：“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你哥。”厉戍无语地睨着他，“说，你为什么去中东。”
提起中东，林睿的眸子里裂出一抹惧色，犹有心悸的感觉，连声音都有些发抖：“是线索把我引去的。我先是去了港城查那个掮客的线索，结果查到人飞去了中东，我就买了张机票跟着去了。”
“林睿，你的脑子是喂狗了吗？”厉戍依旧是很慵懒地瘫坐着，语气却冷厉。
林睿一个激灵，急忙坐正，“哥，我错了，你让我滚回来的时候，我就立马买机票了，可谁想到，飞机飞到一半，又特么降落了，还是降落在战区！我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哥，我活这么大，没见过战火啊，没见过那么多的死人！”林睿心有余悸，一口气说完，望着厉戍，暗含了几分小心，“话说，哥，你是怎么弄到的军机，还让那些雇佣兵把我给送出来的啊？”
厉戍散散淡淡：“花钱。五千万，美金。虽然你是为了我的事去的，但这笔钱算你头上。是你擅自行动导致的。”
林睿嚯地蹦了起来，“哥，你骗我！你骗我的对不对？我这条贱命哪里值那么多钱？”
“嗯，我骗你。不想给钱也行，把你再送回去。”厉戍半眯着眼，语气很浅，“或者，我现在去告诉你父母，你去中东得瑟，遭遇了战乱，出不来了，向我求助，我出钱把你救回来了。”
林睿傻眼了，“哥，我全是为了你啊，能……能不能……打个折？”
厉戍慵懒地掀了掀眼皮，“不如送你去跟雇佣兵谈？”
“哥，五千万美金对你来说啥也不算，但是，我，我拿不出来呀。我这条命搭上也值不了那么多钱好吗！”
“拿不出来？拿房子抵，我看丹宫总能值点钱的。”
“哥……不，爸爸，我跟褚佟一样，叫你爸爸，爸爸，饶我一次，行不行？”林睿双手合十，手抖腿抖，只差一点就要跪了，“爸爸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行不行爸爸？”
厉戍摸出手机，找出一个转账的电子账单，递到了林睿面前，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我没骗你，我付了五千万美金，请了雇佣兵，把你给捞出来的，那也不是什么军机，只是雇佣兵的武装直升飞机罢了。”
林睿看见那个数字，已经懵逼了，懵逼的脑子里甚至都没有想一想，厉戍他是用的什么平台一次性转账五千万美金往境外账户上的。
“哥……真的啊？”多余的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素来傲娇又倜傥的林家少东，此时此刻，宛如丧家之犬。
厉戍淡漠地瞥了他一眼，“真的。”
“那怎么办，哥？我还以为你在那边有关系……”
厉戍上半身探过茶几，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中指蜷了起来，在林睿的脑门儿上敲了敲，“你脑子真喂狗了？我在那边有关系？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有可能是个石油大佬或者热武大佬啊？”
林睿一哆嗦，“哥，我……在战区遇到闫冬云了。就东阳那个首席记者。她，她说，在那个地方，若是没有点势力，光有钱是行不通的，她，她言外之意，就是说哥你在那边有关系啊！所以我，我才……”
厉戍凉哼了一声，“啧，闫冬云是个狗仔，狗仔的话你也信？林睿，你应该先去医院照个x光，看看你脖子上这颗球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睿半个字不敢多言。
虽说是为了查掮客一事去的中东，但他去的时候也没有跟厉戍说，就那么孤身闯去了，如果不是厉戍捞他，说不定他就已经葬身战火之下了。
现在厉戍就是揍他一顿，他都没有任何怨言。
问题是，揍一顿他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五千万美金来。
林家在海城也算首屈一指的富豪，但比起厉氏高科，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五千万美金对厉戍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对林家来说，虽伤不着根本，但也要动一动筋骨。
林睿此时才意识到祸闯得够大。
厉戍看着他一脸悔意，眸子里的恐惧亦被无限放大，总算是高抬贵手，松了口，“你说在战区看见了闫冬云？”
“对，东阳的记者，好像在做采访，我本想捎她一程，但是，她拒绝了，而且，那些雇佣兵多一个人也不肯带，我就只能作罢。”
厉戍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懒懒散散地站了起来，瞥了林睿一眼，“记得，欠债还钱。”
林睿：“爸爸……”
“你叫爷爷也不管用。”
“爷爷……”
看这情形，大概率是已经从惊恐中缓醒过来了，适应能力还行。
当然，最大的原因可能还是，他这个爸爸太好依靠了。
唉，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