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上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厉戍开了视频。
陆熙禾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接受。陈护士看她一眼,很识趣地离开了,“我就在楼下,有事叫我。”
陆熙禾点点头。
厉戍咬了一口三明治,缓慢咀嚼,没有说话。
陆熙禾就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几天没见,这男人瘦了,连眼窝都有些凹陷了下去。
吃完一口三明治,又喝了一口黑咖,厉戍这才说话:“熙熙,我想你了。”
陆熙禾冷淡着一张脸。
这样的骚话从前他要是说给她听,她必然会感动到跳起来,可是现在……她应该心动吗?
虽然心还是动得挺厉害的,但她应该表现出心动的样子来吗?
不,她不会。
瞧,她自从嫁给他,都学会压抑自己的情绪了呢。
昔日骄傲的天才少女,也有今日!
“怎么不说话?”厉戍问。
“我怕我一说话再把你噎着。”
厉戍:“……”赶紧喝了一口咖啡把梗在喉咙的三明治顺了下去。
“看看吧。”
“被你噎死我也愿意。熙熙,你的手能活动了是吗?”
瞧瞧,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前半句能把人油腻死,后半句又寡淡正常得让人不能不回答他!
“嗯,可以稍微动一下了。”
陆熙禾主动忽略前半句,回答了后半句。
“那也要尽量少活动,免得以后受影响。”
“哦。知道了。”
陆熙禾的乖巧就像是握在掌心的小猫咪一般,让人心痒痒的,厉戍生怕再视频下去他可能忍不住立即就要飞回国,忙说:“你乖乖听陈护士和褚佟的话,照顾好自己。我现在要开始工作了。”
陆熙禾张了张嘴巴,想要再说些什么,那边已经关了视频。
屏幕陷入黑暗。
她又戳开屏幕,看着他发过来的三明治图,又想起他清减的脸,担忧一点点自心底浮起来,堵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在房里闷了半天,后来就躺床上睡着了,陈护士和外婆进来看她,见她睡着了,便没有打扰。
晚间,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夏光打来的。
“小光,怎么是你啊?下班了吗?”陆熙禾睡眼朦胧,说话也带着浓浓的鼻音。
“熙熙,你这是在睡觉吗?怎么这个时候就睡觉了?”
陆熙禾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意识还有一点模糊,说话也就没怎么过脑子:“下午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小光光,你找我是因为想我了吗?”
“是是是,想你了。我听人说你受了点伤,你没事吧?我现在在你家楼下呢,你帮我开一下电梯锁吧。”
陆熙禾一个激灵,睡神跑了个精光,“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我现在不在家里呀!”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啊?”陆熙禾把手机的通话栏勾出来,果然是好几个未接,除了夏光,还有一个陌生号码。
“嘿嘿,我下午睡太死了。”陆熙禾嘿嘿笑着,“小光光,我现在不在家里住,在我外婆家呢,要不你过来找我啊?还是我让司机去接你吧,我家那里不太好打车。”
“哎,不用了不用了,天也挺晚的了,这里离你外婆家远,我等明天再过去找你吧。”
“那也行。”陆熙禾沉吟了一下,问:“光,你怎么知道我伤着了?谁告诉你的?”
怎么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受伤了一样?连夏光那个工作狂都知道了!
“这个……”
“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陆熙禾听到她在犹豫,语气沉了沉。
“不是,熙熙,我不提是怕你生气。”
“你不说我才生气呢!”
“是厉宸哥。我遇到厉宸哥了,聊起你,我说你去国外了,厉宸哥说你是受伤了,在家养伤呢。熙熙,你受伤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跟我撒谎啊?”
夏光也把陆熙禾给问住了。
“那个,小光光你不要生气,改天我会解释给你听的。那个,要不你现在来我外婆家,我解释给你听?”
夏小光光是个单纯的工程师姑娘,本来一肚子的火气,被陆熙禾几句话就给灭了,“算了,太远了,我还是明天一早过去看你吧。”
“明天一早?明天好像不是周末的啊,你明天不用上班的吗?”
陆熙禾迅速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追问。
夏光声音慌得有些控制不住,虽极力控制,还是有些露怯,“哦,那个,我,我可以请假啊。”
“请假?现在我不在公司,你要再请假,那谁主持工作啊?”陆熙禾不由眯起了眼睛。
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
“主持工作?什么主持工作?”夏光迷惑不解,“你说的是咱们的新项目吧?厉总不是让暂停了吗?我现在在跟进别的项目,不怎么要紧,可以请假的。”
陆熙禾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并不是生气,而是担忧。她虽然受伤了不能去公司,但新项目也没必要停下来,组里的其他同事完全可以继续这个项目。
厉戍却把项目停了。资金链断了?不至于,新项目阶段性投资五个亿,对厉氏高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那会是什么原因让厉戍把项目停了?
陆熙禾看了一眼时间,西欧时间应该是中午,她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厉戍。
“熙熙?熙熙你有在听吗?熙熙?”手机那边夏光一直没听见陆熙禾说话,不由追问。
陆熙禾回过神来,“哦,我在听,那你就明天过来吧。”
门口传来陈护士的声音:“熙熙,醒了呀?要吃饭了。”
“好,就来。小光,我要下去吃饭了,明天见。”
挂断手机,陆熙禾跟着陈护士下楼吃饭,暂将这事儿给搁置了过去。吃过饭之后,外婆喊她一起出去散步,她借口累了,推掉了散步,让阿姨陪着她外婆去了。
陈护士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想要跟上去,甘楼山把她叫住了:“小陈,你是护士,会不会针灸?”
陈护士抬头看了一眼正用肩膀顶开房门的陆熙禾,又看看甘楼山,“我学过一点针灸的。”
“我最近颈椎不太好,你来帮我针灸一下吧。”
甘楼山把一盒针灸用的针往桌上推了推。
“哦,好。”
感觉到了甘老爷子是有意不让她上去打扰陆熙禾,已经上了几层台阶的陈护士又下来了。
陆熙禾回房间之后,犹豫了半晌要不要打这个电话给厉戍。
她从不插手公司决策,只做自己职责之内的事情,她从来都是相信厉戍的决策的。
但这个决策实在是让她又怒又忧。
打?不打?
不打?打?
相信厉戍?
不信厉戍?
厉戍……厉戍那张清瘦的脸在眼前飘啊飘,像个幽灵似的,“你到底遇上了什么危机?为什么不说呢?”
陆熙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嘟囔。
后来又一想,自己也没有问呐。
可是……真的很难问出口。
陈护士在楼下给甘楼山做完了针灸,外婆和阿姨也都散步回来了,时间已经不早,陈护士上楼帮陆熙禾洗漱,洗漱过后,陆熙禾下楼来给外公外婆道晚安,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却见外婆正在和外公说话,阿姨不在,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专注到连她下楼都没有发现。
陆熙禾下到楼梯口,喊了一声:“外公,外婆,还没睡啊?”
“熙熙啊。”外婆抬起头来,眉眼慈蔼一笑,“要过来和外婆说会儿话吗?”
陆熙禾本来不想说什么,看见外婆,忽然就走不动了,想要到外婆怀里撒个娇,这样想着,就奔外婆走了过去,脸往外婆肩上一蹭,拖长了音调:“外婆……”
“乖乖,是不是这些天受了委屈了?你这孩子,不愿意听你妈妈唠叨,外婆总不会唠叨你吧?为什么不上外婆这里来?外婆也好能照顾你。”
陆熙禾作势抽了两下鼻子,“厉戍不让我回来。”
“听着这话像是在给外婆喂狗粮啊。”
“外婆你为老不尊!再说了,我们俩哪里有狗粮,全海城谁不知道我们啊,厉家二少为了救家族企业才娶的陆家千金,两个人根本就关系不好,婚后两个人都不在一起住!”
这些话以前她连外婆都不告诉的,只在夏光和程宣面前说说。
可如今程宣要害她,夏光还对她说谎,她也对夏光说了谎,虽是出于好意,可说谎就是说谎。她今晚感觉特别委屈,不想跟夏光说话,外婆的慈蔼温和,让她的委屈一下子藏不住,想要宣泄出来。
外婆轻柔地拍拍她的肩,拉她到沙发上坐下,小心翼翼不碰到她受伤的手,把她拉到怀里,和声说:“熙熙啊,你觉得辛苦吗?”
陆熙禾窝在她怀里,点点头,“嗯。很委屈,也很辛苦。我又不是无欲无求的圣母。我多想他就像是外公爱外婆一样爱我,疼我。”
“熙熙,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想要什么,就大胆地去争取,争取不到的话,就回咱们自己家来,你可是咱们家小公主。”
“嗯。”
外婆低头瞧了她一眼,外孙女的小脸儿上委屈之情半分也没有得到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