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娜爽朗地笑：“厉戍，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五年前我跟你表白的事情啊？避嫌？我说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拜托，都过去那么久了，我都不放在心上了，你怎么还当回事记着呢？”
岳毅悄么声儿端起自己的美食，干笑一声：“厉总，我回房间边吃边看文件去。”
厉戍瞟他一眼，“这里的餐具不让外带。”
“啊？哦……那我去旁边桌上吃吧。”
“跟我一起吃顿饭就让你这么难受吗？你以为这里是快餐店，随便一个位置都能坐？那可都是要提前预定的。”厉戍跟岳毅说话，并没有理蔺娜的话茬，蔺娜倒是半点没觉得不自在，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浑身不自在的岳毅。
岳毅只觉美女目光灼灼，看得他脸蛋儿发烫大脑当机，只会干笑了。
厉戍恨铁不成钢地嫌弃一瞥，“算了，你吃你的。我换个位置。”
直到厉戍和蔺娜走远了，岳毅才醒悟过来刚才蔺娜说的话，她……她说表白？
果然有故事！不愧是他岳毅，慧眼如炬！
故事听上去已经尘封已久，今天晚上会不会拨开蒙着的那一层灰尘再续前缘，还挺让人好奇。但岳毅不同于陈卓的最大好处就在于，他对于八卦的好奇心一向缺缺。
或者说，少那根筋。
桌上美食看着极有食欲，岳毅开启饕餮模式。
三楼的餐厅都是散座，没有包厢，蔺娜本想找个僻静点的位置，奈何空位置已经不多，而且这家餐厅对外都是需要提前定位置的，只有本酒店的vip客人不需要提前定位置。厉戍对位置没什么所谓，跟侍者沟通了一下，侍者带他们到一张餐桌前坐下，厉戍点了简餐，眉眼淡淡：“今天还有重要的工作，不能耽搁太长时间，见谅。这家餐厅的法国菜不错，你可以尝尝，我买单。”
蔺娜眯眼笑：“我们五年没见，你就这么敷衍我？”
厉戍淡淡解释：“不是敷衍，是真的有重要的工作。”
蔺娜一边点了餐，一边冲厉戍说道：“你就别找借口了，你就是不想看见我。厉戍，都过去了，你也结婚好几年了，真没必要再躲我了吧？”
“真要躲你，我会用这种借口吗？蔺娜，你也不缺我这个朋友，我是觉得，大家还是相忘江湖的好。”
厉戍简单粗暴、直截了当。
换了别的女孩子，被人这样说，哪里还能挂得住脸。奈何蔺娜不是别的女孩子，她只是哂笑一声，“行，吃完了这顿，各奔东西，愿我们相忘江湖。”
厉戍强行扯出一点笑的弧度，但那笑实在算不上个笑，瞧着倒比哭还难看。
他没说话。
等上菜的时间里，蔺娜又问：“怎么样，你婚后的生活还愉快吗？厉阿姨给你求来的联姻小媳妇对你还好吧？当初你们两个闹了那么一出，她还能答应厉阿姨嫁给你，也是挺让人佩服她的勇气的——不过，她为什么答应嫁给你啊？厉戍你别怪我问这么多啊，实在是这些年我一直就存着许多个疑问，不能释疑，真是寝食难安。”
厉戍用他那黝黑的双眸凝着蔺娜，一动不动，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应该去问熙熙……不，你有什么道理去问熙熙？这种事情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你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关心。”
蔺娜望着他凉寒中带着讥嘲的脸，笑容一点一点淡了下来，淡到了一定程度，再淡下去，就没有了，蔺娜及时稳住，保持着那一点勉强的笑，“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为，就算是告白失败，我们也还是朋友，我也还能关心你。中国有句老话，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其实那笑倒像是凉涩的嘲笑了。
厉戍凉凉打断她：“感情不是买卖。不能就是不能。”
他压根儿就没看她的表情。
他又强调了一句：“我不需要关心。”
蔺娜心里的绝望简直要爆棚，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掀开对面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的天灵盖看看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她在m国期间，和他做了九年同学，自认为算是了解他，她认识的那个少年温暖又和善，和眼前这个冷得冰山一样的人根本就判若两人。
这些年圈子里传他如何如何无情如何如何冷漠，她都是有所耳闻的。但她不怎么相信。她想，一个人再怎么变，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变？
他骨子里是温柔善良的，可能是还有点桀骜，但和冷漠无情完全不搭界。
蔺娜摸不透他，也就只好选择迂回战术，“行吧，不需要就不需要，我收回我的自作多情。对了，你要不要喝点酒？”
厉戍淡漠：“戒了。”
蔺娜憋了好一会儿，“是因为那件事才戒的酒吗？”
她想，既然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破开坚冰，那就刺破坚冰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可忌惮的了，“其实人都娶回家了，那次的错误，反倒是成全了你们——还是说，厉戍你根本就不喜欢你的太太？也是哦，你们连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听说你太太研究芯片的，那应该是个很无趣的人吧？”
蔺娜说话的时候，一直暗暗观察着厉戍的表情，厉戍自始至终表情没有变化，她的话就自始至终没有停下。直到表达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才停下来，目光还是停在厉戍脸上。
厉戍瞥了她一眼，开了尊口：“谁说我们没有感情基础？我对她一见钟情，不会再换别人了。这么说，你懂了吧，蔺娜？”
他的简餐来了，他看都没看一眼，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对蔺娜说了一句：“慢用，这顿我请。”
“哪个要你请？我缺这顿饭钱吗？神经病！”
蔺娜看着傲然离去的修长背影，终于按捺不住，气得吼出了一句。
淑女形象顿时全无，惹来一堂或疑惑或鄙夷的目光。
蔺娜被一道道目光逼回淑女壳子里，烦躁地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狠狠嚼了起来。
嚼了两下，忽然又停顿下来。
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一时想不明白。
她就一直看着厉戍。她看到他回了他秘书坐的那张餐桌前，拿起一个小盒子离开了，她脑子里倏然一亮，似乎是找到了一些关键的节点。
当初她是在他婚前找他告白过，但也只限于告白，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没道理对她这么冷漠无情的是不是？连见面都不能，这就过分了。
就算是他对他老婆一见钟情，甚至就算他怕老婆，那也不至于为了他老婆和全天下的女人之间都树立一道天罡罩隔离开吧？
何况，就她了解的情况看，他和他那个老婆结婚五年，连同居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这又怎么能说是爱，怎么能说是一见钟情呢？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儿吧？
一件让他恨她、让他不想再看见她的事。
或者说，一件让他不得不漠视她存在的事。
蔺娜想了又想，也没有想出来那么一件事情的存在——不对，也许有那么一件，会让他恨她。
可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七年，当时的证据就已经毁得差不多，七年过去，可想而知，所有的证据都已经不复存在，他是绝对不可能知道那件事情的。
再者，如果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又怎么会这么淡定？厉家又怎么会一点波澜不起？以他的性子，怕不是要掀起狂风巨浪！
蔺娜心头思绪复杂，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厉戍没有吃什么东西，岳毅小贴心回房间的时候另打包了一份蔬菜沙拉一份小牛排煎香肠，他是看boss点了这两道菜，想是boss能接受这两道菜，所以也就不费脑子去想，直接就选了这两样。
厉戍回了房间，脸色阴沉地撕开中药盒的包装，把药倒进杯子里，用热水冲泡了，搁在桌上，等药凉的过程里，又拿出一沓搁在抽屉里的文件看了起来。至于蔺娜，他没有把她看在眼里过，也就无所谓抛在脑后了。
岳毅叩响了他的房门，他起身去开了门，岳毅扯出一个自认为很端庄的笑容，“厉总，晚饭我帮您带上来了，趁热吃。”一股中药味儿蹿进他鼻子里，他使劲吸了吸，“厉总，空腹吃药可不好，尤其是中药，先吃点饭垫一垫。”
厉戍接了饭，“你进来一下。”
岳毅跟着他进去，“厉总，您有什么吩咐？”
“李栋的家属什么时候到？”
“签证需要等几天，至多也就一个星期吧，就能到了。”
厉戍顿住脚步，沉思了一下，不知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动了动嘴角，把桌上的文件递给了岳毅，从他手中把饭接了过去，“你去和林顾问研究一下这些文件，看能不能找出里面的漏洞。”
林顾问是厉氏高科的法律顾问，专司公司国际方面的业务，此次是随着厉戍一起来的。虽然欧美的法律厉戍可能比林顾问还要熟悉一些，但他也不可能事必躬亲，那他早累死了，该分派下去的工作，他还是会分派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