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麟听见厉戍的名字就感觉牙疼，哪怕只是在视频里，他都不想看见这个人，“我还要和我的当事人说案子，那我就不陪你上去了，你赶紧回去喝药。”溜得比兔子还快。
陆熙禾和陈护士往小红楼那边走，走了一阵儿，陆熙禾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由看向陈护士，“咦，你还挺懂方子麟的嘛，连怎么把他给唬走都明白着呢。”
陈护士也不避讳，说：“厉先生教的。厉先生怕方先生来打扰你的休息，就跟我说，提他的名字管用。”
陆熙禾嘴角抽搐了一阵，心里想，连这个都料到了，他一天到晚都不嫌累么？一边又感觉到这个事无巨细尽皆掌握的男人十分可怕。
回到房间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好在她被玻璃扎伤的手已经稍微能够活动，陈护士给她把床置电脑桌支上，帮她打开了平板电脑，她说：“行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你的手还是尽量不要动弹，虽然不疼了，可活动还是会影响伤口痊愈的。听说你是研究芯片的？那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双手了。”
“是不是都是听厉戍说的啊？”
陈护士笑说：“是啊。厉先生列了一长串的喜好和禁忌，a4纸足足用了十几张。他对太太可真是关心呢。我都没见过对自己老婆这么用心的老公。”
“用心？呵呵。”陆熙禾撇了撇嘴角，没有再说什么。
情如饮水，冷暖自知，这话用在她身上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陈护士是个细心的人，陆熙禾脸上不怎么明显的失落尽收她眼底。豪门深宅的恩恩怨怨多半都是讳莫如深的，陈护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当下不再多说话，只说：“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喊我一声。”
陈护士出去之前，把落地窗的帘子打开了一半，陆熙禾抬头扫了一眼，见天色似乎比刚才阴沉得更厉害了，随口问了一句：“是快要下雨了吗？”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雷阵雨，看这样子，应该会下吧。”
陈护士掀帘子出去了，没有看见陆熙禾脸上那一霎的白。
陆熙禾是怕打雷，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一直都没有办法克服，以前遇到这样的天气，一般都会找程宣或者夏光陪着，再不然就是回父母家，独处是不可能的，她惴惴不安地想把陈护士叫进来，又不太好意思，想着这雨可能一时半会儿下不了，也就没有立即就叫她进来。
戳开平板电脑上的头条新闻，首先戳入眼帘的果然是黄宗贤和他老婆的离婚案子，评论已经上万条，陆熙禾对这个不感兴趣，随手往下翻了翻，一条不起眼的爆料入眼。
厉氏高科可能会遭遇最近几年最大危机，厉氏高科的负责人厉戍已经飞往欧洲处理突发事件。
文案写的不是很详细。这种文案的可信度不高，甚至可以说，多半就是胡说八道，靠一些不靠谱的噱头博眼球。但陆熙禾联想到厉戍此时正在欧洲，心里就莫名不安。
伸出两根手指，笨拙地把搁在旁边的手机勾了过来，解锁屏幕，尝试登陆，还好，厉戍给她新换的这手机是特制的非卖品，功能很强大，比她自己组装的那一部不差，她很快就通过链接找到了一些讯息，id用的是境外的服务器，而且是新号，扒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她在评论里发现了几个可疑的id，顺着那几个id，扒出了同一个人的信息。
那人的住址和联系方式都在美洲，陆熙禾顺手查了一下地址，是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地址。不用说，联系方式也肯定是假的了。
线索完全断了。
陆熙禾愣怔了一瞬，忽然窗外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过，晃得她一激灵，一丝恐惧沿着血脉，迅速从心口爬向四肢，她急忙戳开了一个综艺视频，里面传出热闹的笑声，她神经还是紧绷着，平板电脑里的笑声并不能缓解她的恐惧。
陈护士忽然掀帘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玻璃碗，碗里盛着洗好的樱桃，脸上带笑：“新摘的樱桃，刚才我尝了，可甜了，就洗了一碗，厉先生说你喜欢吃樱桃。”
进来个活人，陆熙禾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陈护士把玻璃碗放在电脑桌上，把平板电脑往边上推了推，偏身坐在床侧，捏起一个黄水晶樱桃递到陆熙禾嘴边，“咦，你也喜欢看这个综艺啊？我也喜欢看！我喜欢小神兽，他可太可乐了，长得也好帅，你喜欢哪个嘉宾啊？”
樱桃软甜，陈护士笑得开朗，陆熙禾心头的颤栗总算是缓解了一些，外面响起了沉闷的雷声，紧接着又是闪电落在远处与黑云相接的山巅，陆熙禾眼梢瞥见，吓得赶紧低头看综艺视频。
陈护士说的小神兽什么的，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是哪一个，里面有三个男嘉宾，在她看来，也就长得还算说得过去，比厉戍的颜值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视频里的笑点她也完全get不到，后期配的笑声尴尬死个人，但她也跟着一起尬笑，然后在心底默默吐出两个字：“傻逼……”
陈护士一直坐在她身边，直到一碗樱桃吃完，一个多小时的综艺也看完，雷雨闪电停息，天色也完全黑下来，服务员送晚饭进来，陈护士自打接了厉戍的班，喂饭这项工作自然而然也成了她的，陆熙禾吃了几顿她喂的饭，已经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到被迫适应，今晚陈护士的陪伴则让陆熙禾对她的感情从适应疾速升温到了感激，甚至称得上一句亲近。
情感上亲近了，饭就吃得特别顺畅特别香。
但饭后半小时，准时出现的厉戍的视频就让人不是那么愉快了。
陆熙禾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这个视频不为别的，就是监视她吃药来的。
厉戍那边的时间是中午。
这回视频背景已经不是办公室，依陆熙禾的判断，那边应该是个高档酒店，露出在镜头里的一隅挂着幅油画大师柯罗的油画作品，是不是真迹不知道，但是意境的确美妙，厉戍面前的桌子是木质的，很有质感，桌上放了一个高脚杯，杯子里装的是——中药！
他大爷的，真会搞。陆熙禾暗骂了一声，眼角余光看见陈护士捧了一杯中药正走向她，心里对陈护士那一丢丢刚刚冒出萌芽的亲近感立即化为了天空里转瞬即逝的闪电。
厉戍说：“我约了人谈事情，时间不多，等谈完事再和你说话，乖，把药喝了。”
陆熙禾小声吐槽：“约了人就专心做事呗，谁用你监督了？搞得跟我求着你一样。”
“嗯，你没有求着我，是我求着你。求你喝药，熙熙。”
视频里的厉戍浅浅而笑，陆熙禾却是心里一哆嗦，暗想，这么小声都能听得到，是长了顺风耳吗？
陈护士把药递到她嘴边，依旧笑意盈盈：“温度合适，喝吧。”
厉戍也看着她。
搞得她感觉自己跟个智障似的。羞愤地把一杯子药一饮而尽，陈护士及时递上水果糖，她羞愤中夹杂无奈，把水果糖含在口中，唔哝不清地冲着镜头：“快点喝。”
厉戍端起高脚杯，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陆熙禾看他喝完了药，刚想跟他聊聊那个头条上的爆料，厉戍忽然站起身，说了一句：“我约的人来了，一会儿再说，熙熙。”
视频戛然而止。
陆熙禾瞪着黑了的屏幕，也不知怎的，不安的情绪似乎沿着皮肤一点一点渗进身体里，随着血液流动，速度不快，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情绪蠕动向她的心口，一寸一寸，终于到达心口的位置，她慌得身体跟着心脏一颤。
良久，陈护士问她需不需要开电脑刷刷综艺之类的，她根本就没听见，陈护士又问了一句，她才恍然回神，“啊？你说什么？”
“你还看电脑吗？”
“哦，不看了，陈护士，你帮我联系一下褚医生吧。”
陈护士紧张道：“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熙禾：“手疼。”
“是看手机的时候戳疼了吗？要不我先帮你看看？”
“不是，我……我就是手疼。”不善说谎的人都结巴了。
“那我去给褚医生打电话。”
陆熙禾看了一眼钟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外面隐隐有路灯光照进窗前，泛着湿凉的水光，“刚下过雨，又是晚上，让他明早再过来。”她说。
陈护士打完了电话，又回来询问陆熙禾的伤口要不要紧，陆熙禾摇头，说了一句不要紧，让陈护士帮她洗漱。
陈护士也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钟表，心道，天还这样早。可她看陆熙禾不像是手疼，倒像是有心事的样子，而且是不欲与人说的心事，她也不好多问，扶她起来去洗漱间洗漱，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洗漱完了，回到床上也不过八点。
陆熙禾戳开手机屏幕，没有未接消息，厉戍没有再发过视频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