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熙禾枕在靠枕上，睡姿不怎么优雅，上半身因为伤的缘故，倒是规矩，一双腿却是撇成个大大的人字——她今天穿的还是系带式的吊带裙，裙裾是宽松的，及膝长，这个姿势把裙裾扯得很开，白得发光的大腿全露在了外面。
厉戍轻呼了一口气……以前是怎么忍住不去找她的？
以前的他真是太笨太蠢了。
在帘子下站了有片刻，厉戍感觉空调的冷气略盛，进去找到了遥控，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又拉过毯子盖在了陆熙禾身上，看她睡得沉酣，没有打扰她，径自走到外面，开了电脑工作。
陈卓发来了视频请求，厉戍点了绿色键，冷冷睨着他，“什么事？”
视频中的背景是机场休息室，陈卓苦巴巴的一张脸，语气故意带了哭腔：“厉总，我现在是在机场。”
“看得出来。有话快说，没事就挂了吧。”
“别别别，厉总，有话，有话。”怕厉戍听不下去会给他挂了视频，他语速都快了好几倍：“厉总，今天没有飞拉萨的航班，我一会儿要先飞成都，从那里转拉萨，您确定要让我去拉萨吗？厉总，我要是走了，您怎么办呀？谁帮您端茶倒水？谁帮您拿文件？谁帮您事无巨细安排行程？”
“谁帮我妈盯着我呀？”
厉戍忽然冷冷开口。视频里陈卓嘴巴张大着，能塞颗鸡蛋进去，良久，良久，那边才动了动嘴唇，“厉……厉总，您听我说，那天我也是没办法，陈董她把我拦在公司里，我不说，她……她不放我走呀，我真的不想说的，可我小胳膊……”
“陈董逼你是吗？陈董逼你你就说，要是万一哪天对家也逼你，你是不是把公司机密也给卖了呀？”
厉戍的语气不紧不慢，却像是刀子一样落入陈卓的耳朵里，陈卓的脸都白了，急赤白脸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信誓旦旦发誓：“厉总您放心，我是绝对不可能出卖公司的，厉总，因为陈董是您的妈妈我才说的，若是别人问，我也不可能说呀！”
厉戍懒洋洋的：“如果是别人，你现在就不是进藏了，你是进局子。要么上飞机，要么滚蛋。”
陈卓顿了一下，咬着嘴角，垂下了头：“厉总，您放心，西藏这边的项目我一定会做好的。”
他跟了厉戍五年，太明白厉戍的处事风格了。利落又无情，不管是手底下的人还是合作伙伴或是对手，他都不会多给一次机会，给自己添不必要的麻烦。这一次能留下他，已经算是开了先河。
他很感激，除了珍惜这以后都不可能再有的机会，还能怎么办？毕竟，他是真的很想跟着这个boss。
厉戍一句话没再说，冷然地把视频一关，打开了邮件，开始处理公司的业务。依旧是一目十行的速度，数十个邮件，一个小时之内就已经处置妥当，一一做了回复。
陆熙禾睡醒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钟，睁眼找人，没有看到。明晃晃的日影落在浅色的窗帘上，有些晃眼，她没有着急起来，闭上眼睛醒了会子神儿。
午后的大好时光，趴在床上睡到自然醒，让她颇有些感慨。
打从她进研发部那天起，还真是没有这样的机会，能在大白天一觉睡到自然醒。掐着不怎么灵活的手指头算算，已经有四年了吧？结婚的第二年去的，那的确已经四年了。
时光真是不值钱，转眼间青春就已经扫尾了——二十五岁，应该还算青春的尾巴吧？
如果算的话，她倒是想抓住这条青春的短尾巴，好好谈一场恋爱，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前半段青春都奉献给了工作，生活上过得一团糟，现在离婚协议也给了厉戍，倘能拿回自由，乱糟糟的生活或许还能有救。
这样想着，她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趿拉上了拖鞋，走到外间。
不曾想厉戍并不在外间。落地窗前的帘子垂着，厉戍拉窗帘的时候没拉得紧靠，中间留了个半人宽的缝隙，阳光从缝隙钻进来，在房间里拉出一条斜斜的光影。陆熙禾站了过去，挡住了光，从窗上往外看，远山、花海、瀑布、田园，一半浸染在西斜的日光里，一半浸染在背阴里，颇有点半山瑟瑟半山明的意趣。
陆熙禾一眼看见楼下的紫藤花架下，厉戍交叠着修长的双腿而坐，面前的原木色圆桌上摆了茶具，宁骏操刀茶博士，正不惧繁琐地泡功夫茶，厉戍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惹得宁骏一阵大笑。
所以，冷面总裁还会讲笑话是吗？
这简直才是最好笑的笑话。
日光透过花架落下，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圈，厉戍坐的那个位置，一束日光照在他的侧脸，衬得他的脸一半冷冷淡淡，一半莫名有些暖。
宁骏分了一杯茶给他，他接过去，搁在鼻下闻了闻香气，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陆熙禾，他没有喝茶，搁下茶杯，跟宁骏说了一句什么，起身朝小楼走过来。
陆熙禾猜到他是上楼来找她，也说不上心头是期待还是什么，左心房的搏动竟加快了许多。她忽然想到方才睡觉的时候，略有些薄汗，此时虽然已经消汗了，身上还是有些粘腻，她低头嗅了嗅身上，倒是夹板的药味盖过了汗味。
可纵使她有轻微洁癖，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自己洗澡。厉戍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蹙着眉，一脸嫌弃。
“你回来了，怎么不在下面喝茶了？”陆熙禾问。
“来带你下去，外面空气不错，你中午不就嚷着要出去走走吗？”
“我……我想先擦个澡，出汗了。”每次说到这个洗澡问题就难以启齿，但还是不得不说，这回受伤，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正好，你睡着的时候，给你订的衣服已经送到了。帮你洗澡，顺便换了衣服。”
最后几个字入耳，陆熙禾还是控制不住心态，又羞又恼又无奈地黑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