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的一席话,宛如一根闷棍,狠狠地往在场所有人的后脑勺上来了一棍,不仅让他们的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也让这些保持着坚定信仰的士兵们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理想以及过往的一切产生了怀疑。
作为帝国专门培养的士兵,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幼就开始接受忠于帝国,忠于奥斯陆的洗脑教育,稍微长大一些便会开始进行基础的体能训练以及战斗训练,成年后便根据个人的表现被编入不同的军队,随军征战,直至战死沙场。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他们所存在的意义。至少在遇到罗兰之前,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认为的,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其实不仅仅是这个营地里的军队,事实上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军队都是通过这样方式构成的,就连阿伦戴尔也不例外。
无论是哪一个国家,每一个男婴出生后都要第一时间经过专门的官员进行体质检测,以此来判断这个刚出生的婴孩儿是否健康,是否又称为战士的潜力。有的话就登记在册,只等男婴成长到一定的年纪,便会有军队派人到他家里,将他带去军队接受训练。如果没有,那就该干嘛干嘛,当农夫也好,当商人也好,从事任何职业都没问题,但也至此与军队无缘。
有的国家人口少,家底薄,因此为了保证军队人数可以达到基本要求,会完全不顾刚出生的孩子是否适合,只要是男婴,只要没有缺胳膊少腿或者天生智障,都一律记入军籍,以确保兵员的稳定。而有的国家人口多,家底厚,对于军队的兵员向来不担心,因此也可以花钱消去自己孩子的军籍,只是价格不菲,一般的家庭基本上都承受不起。
好在服役期只有三年,算上训练的三年也不过就六年,大部分国家的男性国民都是12岁被带去军营,20岁退伍回来,正好娶妻生子,而且退伍军人每个月都有一笔补贴金。如果表现良好同时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意愿的话,也可以留在军队,继续为国效力,甚至还有可能当上军官,从此步入上流社会。
所以说在这个世界当兵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而在其中,阿伦戴尔的士兵算是最幸福的了。因为阿伦戴尔是一个和平的国家,基本上十几年都未必会有一场战争,大部分的士兵除了最基本的守土义务之外,更像是护林员,替王国看守这周边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山地森林。
但是,即使是阿伦戴尔,在培养士兵的这方面,与其他国家也没有任何的差别,大部分士兵都在王室的指导与教育下,被训练成怀抱着荣耀与底线的正义之师。
这或许和这个世界的骑士道精神有关,与现实世界一样,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主流的思想便是所谓的骑士精神。谦卑(humility)、荣誉(honor)、牺牲(sacrifice)、英勇(valor)、怜悯(passion)、诚实(honest)、公正(justice)、灵魂(spirituality),每一个成年男子都恪守着这些美德,丝毫不敢逾越一步。
正因如此,大部分士兵到最后都变成了一群愚忠份子,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甚至不会去考虑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否正确,只知道听从长官命令,向自认为的敌人,发起冲锋。
这样的士兵,才是每一个国王,甚至是每一个将领需要的。士兵,只需要听从命令就好,不需要有其他的想法。
可是罗兰需要的却不是这种只知道一股脑往前冲的一根筋,他要的是一群可以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的刺客,是可以能够做到审时度势,冷静分析当前情形,并作出有效应对措施的执行者与参与者,而不是一帮失去了领导人就变成无头苍蝇的莽夫。
现在营地里的所有人都是这种莽夫,在奥斯陆还存在的时候,他们听从国王的命令上战场,奥斯陆亡了,他们又听从奥兰多和雷昂的指令,不知死活的去跟卑尔根硬肛,然后边打边跑了整整十年,最后落得了现在这个模样。
不是他们不够强,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该如何发挥自己的长处,只晓得去跟敌人达成一锅粥,却连为什么打都不清楚。
这里可能会有人问了,不是又雷昂吗?有“不败的雷昂”这么吊的牛人坐镇,为何反抗军还总是被卑尔根追的跟孙子似的?
在这里先解释一下,雷昂很牛是不假,但是雷昂其实也对所谓的兵法谋略懂得并不多,其实它和这个世界大部分的将领一样,都是依靠个人的勇武来打仗,而偏偏雷昂的武力值又高的一批,再加上当初奥斯陆帝国正处于巅峰时期,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多方原因的加持下,这才造就了“不败雷昂”的赫赫威名。
然而,自奥斯陆帝国灭亡后,这一切便也都归入了历史当中。
没有了后勤的补给,也没有可以固守的城池作为落脚点,成为散兵游勇的反抗军又如何是刚刚覆灭北境最强国的卑尔根的对手。在加上反抗军里大多数都是脑子一热就“哇哇”冲上去的憨货,根本不考虑己方的胜算,只想要这光荣战死,却不想着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翻盘。
这样的情况下,反抗军自然是屡战屡败,没多久便被打成了残疾,再也无法构成任何的威胁。要不是因为还有雷昂的存在,说不定现在反抗军就已经被卑尔根杀得干干净净了。
甚至在反抗军成立的第六年,也就是雷蒙加入反抗军的第一年,有一次对卑尔根境内的一座城市发动了袭击,城主是个胆小鬼,听说有叛军攻城直接带着全部家当与士兵跑了,因为跑得着急,就还剩下两个粮仓的粮食没有处理,然后这整整两个粮仓,足够满足万人军团供给的粮食就全部落入了反抗军的手里。
结果反抗军是怎么做的?他们居然觉得抢夺这些本属于城市里百姓的粮食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不符合骑士精神当中怜悯的这项美德,然后就把这些粮食全部分给了城市里的百姓……
当时已经逐渐步入冬季,有了这批粮食完全可以让反抗军过一个不会饿肚子的冬天,可结果这帮傻子竟然一粒粮食都没要,全他娘的分出去了。结果就是那年冬天反抗军没有足够的粮食过冬,足足饿死了有500人,整个反抗军的编制直接缩水了三分之一。
同情敌人而委屈自己,罗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如此白痴的事情。
所以,再从雷蒙德的嘴里得知了反抗军的这些“丰功伟绩”之后,罗兰当即就决定要把这些榆木脑袋的死脑筋给扭转过来,要不然以后接管了他们之后,鬼知道那一天会被这帮脑残在无意间给坑了。
而想要将这些士兵的观念给扭转过来,最简单有效地方法就是直接毁掉他们心中的那些可笑的坚持与天真,然后再现场用绝对的实力来告诉他们,指望那些愚蠢的想法是不可能成功的,想要胜利,想要活下去,就只有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完成自己心中的理想。
虽说这个方法略微粗暴了一些,但是罗兰相信,只要这帮人依旧想让奥斯陆复国,依旧在怀念家乡的故土,那么他们必然会想通,然后留下来追随自己。
况且罗兰已经留给了他们三天时间,反正三天过后,罗兰就将正式开始自己的谋划,压根就没时间去给这帮家伙所思想教育,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留下的就滚蛋,要是既不愿意滚,也不愿意改变的,那就去死。
简单,又明了。
满天的飞雪徐徐飘落,冰冷的寒风发出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高耸入云的北山山峰犹如一柄无情地长剑,直刺天际之巅,又像是一杆笔直的旗杆,遥望着远处的阿伦戴尔。
从昨天开始,自北山境内便开始了一场巨大的暴风雪,以北山山峰为中心点,四处辐射扩散,直接将周围的区域全部笼罩其中,形成了一个生命的禁区。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与天气,估计只有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选择出门。可偏偏此刻还真有一个傻子,独自行走在禁区之内。
雷昂背着一把十字长剑,披着一件黑色的兽皮斗篷,一手拎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另一只手则拎着两只雪兔的耳朵,孤独地朝着北山的山顶爬去。
厚厚的积雪漫过了雷昂的膝盖,但是后者却全然像是没有感觉到阻碍一般,不停地向前推进,就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恐怖气息。
这是雷昂离开营地后的第二天,原本他是打算直接下山的,然后沿着阿伦戴尔的国境线一路向西,昼伏夜出,前往西境。毕竟他此刻还是卑尔根公国的通缉犯,还是头号通缉犯,几乎北境的所有国家,所有城市都张贴了他的画像,就像之前的雷蒙德一样,别说是走正常的大道,哪怕是在城镇上被认出来,都会引发不小的骚动。
然而还没等雷昂走到半路,这场不解风情的暴风雪便席卷而来。
不得已之下,雷昂只能又原路返回,然后爬到了北山的山顶,随便找了一个山洞躲避风雪,等这场该死的暴风雪过后,再下山离开。
以雷昂的实力而言,北山的环境与气候压根就无法对他造成任何麻烦,而这场暴风雪也跟春风没什么区别。要不怎么说他是“不败的雷昂”呢?即使是天地之力,也依旧无法击垮这位钢铁一样的汉子。
“今天的运气不错,打到了两只野兔子,正好晚上加餐。”雷昂望着手里拎着的野兔,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然而很快,这抹微笑便转化为一道淡淡的哀愁。
雷昂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儿子雷蒙德最喜欢吃的就是烤兔肉,只可惜自己已经选择了离开,也不知道此刻的雷蒙德在那山下的营地里干什么,说不定他正跟着那个罗兰一起在谋划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想起罗兰,雷昂的眉头就忍不住紧蹙了起来。对于罗兰,雷昂倒不是有多少敌意,只是这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少年始终给他一种猜不透的感觉,这种感觉让雷昂感到十分的不舒服,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舒服。
总之,雷昂就是无法对罗兰产生任何的信任感,或者说是无法相信眼前的罗兰,就仿佛……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甩了甩脑袋,将脑海里的那些杂念连带着头发上的白雪全部甩干净,然后雷昂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再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雷昂已经选择了离开,从现在开始,他与反抗军也好,与奥斯陆也好,与那罗兰也好都不再有半分关系。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中年人罢了,只等这场风雪过去,便会离开阿伦戴尔,离开北境,去寻找自己的埋骨之地。
重新敛了敛心神,雷昂脸上的表情再次恢复坚毅,继续踩着厚厚的积雪,向山顶爬去。
然而,等雷昂终于穿过了积雪的阻碍,回到自己临时的避风港时,却惊讶的发现,有一个人早已在那里等待着他。
“嗨!你这是刚打完猎回来吗?”
罗兰一边的肩膀斜靠着山洞口,朝着下方的雷昂一边挥手致意,一边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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