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三娘从窗子外缩回头来,心里既有短暂离别的难过,也有回家的喜悦。
不知不觉,这一趟湖州府之行都用了半个多月的时光。
除了从前嫁到牛家,这还是她第二次离家这么久,而且还是出了院门。
想想董思明又想想吴氏,再想想大哥大嫂还有宝儿,董三娘又想起了如今不知在何处的阿晦。
她都从湖州府回家了,他呢现在人在何处?
此刻的阿晦正在安徽界内的黄山底下,他此趟负责押镖的其实不是货物而是人。
这是在外地发家致富的富商,举家迁回故地,怕路上被歹人劫了道,这才请了镖局的人保驾护航。
这镇远镖局的东家是何武光的拜把子兄弟,自打知道阿晦武功高强就动了挖角的心思。
这一趟这富商出了千两银子的护镖费用,可想而知这一路上的风险是有多大。
这说什么是锦衣回乡,说不好听的谁知道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赶紧举家逃走?
所以才会出这么多的护镖费用。
这镇远镖局的东家也怕出事,到时候别说这护镖的费用赚不回来,还得倒赔。
这才跟何武光说了好话,借阿晦一用。
不光如此,还答应了给阿晦百两的酬劳,阿晦这才动了心。
他缺银子,不是缺,是很缺。
他想早点置产,至少得先买个小院子,才好给董三娘一个家。
靠着松树席地而坐的阿晦正百无聊赖地啃着干粮,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突然伸到了他眼前。
“光吃干粮不噎得慌吗?”
那手的主人言语里带笑,“这有上好的肉干和米酒,你润润喉。”
阿晦抬头看了一眼那手的主人,“多谢陈小姐好意,不过我习惯吃干粮。”
说完,站起身也不管那陈小姐脸红耳赤的模样,径直绕到了车队的后头去了。
那陈小姐被一众镖师打量着,强忍着眼泪将手里的肉干和酒囊往地上一丢,转身跑了。
东西是上好的,丢了可惜。
就有镖师强忍着笑去捡了那纸包着的肉干和酒囊,互相之间挤眉弄眼分食了。
钱友金一巴掌拍在了阿晦的肩膀上,“人家陈小姐对你一片真情实意,你还不领情了?”
阿晦抖抖肩膀将钱友金的手甩开,“别胡说!人家好歹是个小姐,不要败坏了人家的名声。”
钱友金挤眉弄眼,“你倒是说说看,这样好看的一个小姐看上了你,你还要矫情做什么?”
“若是给他们陈家做了倒插门的女婿,这辈子哪还要受何武光那小子的气呢?”
没错,钱友金就是何武光拜把子的兄弟,也是镇远镖局的东家。
这一趟的镖,酬劳巨大风险自然也巨大。
钱友金高新请了阿晦不算,自个也跟着来了。
阿晦懒得理他,“我看过地图,前头要经过一个峡谷,待会儿我带个兄弟去前面探探路。”
钱友金哥俩好的搂住了阿晦的肩膀,“这种小事,哪里还用得着你做?这不是杀鸡用牛刀?我吩咐一声就行了。”
钱友金自去吩咐,阿晦靠在车厢壁上仰头看了看天。
三娘这会儿在哪呢?
有没有从湖州府回来?
有没有……有没有在想他?
钱友金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说前路一切顺畅没问题。
看看时辰,休息的时间也够久了。
钱友金挥了挥手,“出发!”
黄山山高路陡,偏偏这陈家人的老家就在黄山的后头。
只能从黄山脚底下走,不然还得绕个远路。
前方百米处就是条幽长的峡谷,阿晦骑着马遥遥看了过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一眼这峡谷,阿晦心里就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感。
拉住了马缰,阿晦问跟他并行的钱友金。
“你的人,真进这峡谷里头探查过了?”
钱友金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放心吧,都是我手下走老的兄弟。”
这么多天,一直从浙江走到了安徽,一路上压根没出过什么事。
大约是这姓陈的富商银子赚多了胆子搞小了,这才出了大笔的护镖费用,让他镇远镖局白赚这一注。
钱友金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甚至还在盘算这一趟镖走完,这一千两的银子分完众兄弟,自个还能落下多少。
阿晦莫名就有些不舒服,可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为了什么不舒服,他一下子也说不出个究竟来。
车队缓缓行进,阿晦也找不出理由让整个车队就为了他这心里讲不出的不舒服而停下。
只能自个打起了精神,小心戒备。
摸摸时刻藏在怀中的香囊,他答应过董三娘,要平安回去。
车队越走越近,峡谷也近在咫尺。
眼见就要进入峡谷,阿晦的鼻翼突然扇了扇。
不对,这空气里的味道有点不对。
是什么?
阿晦猛地拨转了马头,大声喝道:“停下,都停下!”
钱友金大惊,“这是怎么了?”
阿晦沉着脸,“你仔细闻闻,这空气里有火油的味道。”
什么?
钱友金一下凝重了神色,伸长了鼻子专心闻空气里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阿晦嗅觉特别灵敏还是怎么回事,钱友金闻了好久才闻到了空气里传来的丁点火油气味。
可哪怕只是丁点火油气味,也足让钱友金变了脸色。
前头就是峡谷,空气里却有火油的味道。
若是有人在峡谷里设了埋伏,埋了火油,等他们这一个车队的人都进了峡谷,前后一围堵,那不就是瓮中捉鳖,活生生被人烧成人干?
钱友金飞快地下了命令,车队往后退,镖局里的镖师们将车队一一围住,小心防备。
可来路狭窄,只能一辆马车通行。
这来倒是可以,这退回去怎么整?
一时间人喊马嘶,原本安静的气氛全然被打破了。
钱友金又叫了先前去峡谷探路的镖师来,黑着脸问道:“孟虎,你小子是怎么探的路?”
孟虎长得黑不拉球五大三粗的,被钱友金叫来还傻愣愣的。
“我怎么探的路?我从前怎么探路如今也怎么探路啊。”
这孟虎饭吃多力气也大,只是在脑子上似乎有些不太聪明。
钱友金头疼,“你仔细闻闻,这条路向来少人走,怎么会有火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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