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院子里,董三娘看看瓦蓝的天空,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天高海阔任鸟飞,这一刻挣脱了婚事带来的枷锁,她才感觉到什么叫做自由自在。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小姐,小姐!你的嫁妆运回来了,都放在库房里呢,你要不要去点一点?”
挽起了袖子,董三娘连声应了,“这便去!”
哪怕所剩无多,可那也是她的嫁妆,从今往后不叫嫁妆也是她的私产。
她打定了主意不嫁人,这些私产可得好好打理,是她后半生的依靠。
董三娘摸摸怀里那两张何月娘先前赔给她的银票,还是得托人去寻一处合心的院子。
如今爹娘不让她搬出去住,可爹娘总有一日会老去,到时候大哥大嫂掌家她还住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先买上一处房产,不论以后如何,至少她就有了个落脚的地方,可以遮风挡雨可以当家做主。
自打这一日之后,董三娘的日子过得还算太平。
至少再也不用费心去猜测牛志高的下落,挂心和离的事。
要说太平呢自然也有意料之外的事。
一石都能激起三层浪,何况还是和离这样的大事。
先是典吏夫人宋夫人派人退了先前订的绣件,理由是不吉利。
派来退绣件的老嫲嫲言辞难听,说什么“我们家小姐出嫁要用的东西,这不是触了霉头吗”。
董三娘黯然,总归是因为她和离的事。
不光是宋夫人这一单,还有旁的几家订了喜事绣件的,都纷纷来退。
红鱼性子急,险些吵了起来。
是董三娘拦住的,用了自个的私房银子赔了。
这事毕竟是因为她而起,若是算到公账里头,难免对孙汝兰和李绣娘不公平。
本来以为喜事绣件退完了也就罢了,谁料巧娘子绣庄的生意就此一落千丈。
从前零零碎碎不算大活,光卖那些丝线或是帕子、荷包的,每天都能入账二三两银子。
现如今,十天能卖出一个荷包就算不错的了。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半点起色。
孙汝兰倒还好,反正也不指着这绣庄吃饭,倒是李绣娘有些坐不住。
本不打算在绣庄里露面的她,也忍不住到绣庄找了一回董三娘。
“三娘,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
李绣娘放下茶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董三娘。
“咱们得想想法子,要不然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啊。”
李绣娘苦笑,“我不是催你啊,只是你也知道我,我就指着这一份呢。”
“若是我言语间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千万莫要怪我。”
“虽然只有一个多月,可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咱们这绣庄迟早要关了门,你说是不是?”
董三娘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这绣庄她也投入了精力和心血。
这半大多年来,孙汝兰就一甩手掌柜,李绣娘更是只接大件绣活从不露面。
巧娘子绣庄,几乎都是她和红鱼亲手打理的。
就好比自家的孩子,从它呱呱落地开始到能走能跑能跳,都是她一手带大的。
如今绣庄生意成了这样,日日无人问津无人上门,她董三娘比谁都着急。
只是主因是她,她就是心里再难再苦又能找谁说呢?
难不成还得非让人家回她一句,活该你要和离才好?
“师父,我知道的我不怪您。”
董三娘低头笑了笑,“师父,我心里也着急,但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出法子来的,这绣庄是咱们的心血,谁都不想毁了它。”
李绣娘看看董三娘,伸手拍了拍董三娘的手背。
“好孩子,我也知道你为难。”
“唉!咱们这是前世不修,今生才投胎做女子啊!”
董三娘一个商户女能嫁给秀才相公,自然是了不起的。
可鲤鱼跃龙门哪有这般容易?
想改头换面,最后又落得个什么下场?
不过和离收场罢了。
这也算了,好歹这官司是打赢了,若不然这董三娘落个被休的结局……
等送走了李绣娘,忍了半天的红鱼忍不住跺脚骂道:“当初横里竖里非得插一脚的也是她,如今着急的又是她。”
“当初为了银子丢下三娘不管的也是她,如今才几天的功夫她又急了?”
董三娘苦笑,“你别怪师父,她终究与咱们不同。”
李绣娘投进来的真真是她的养老钱,要是绣庄一直这样下去,她着急也是应该的。
可想办法,又能想什么办法?
董三娘也犯了愁,如今人人都嫌她是个和离的妇人,仿佛离她近些都会沾了晦气一般。
又怎么会来她的绣庄买东西?
可开这绣庄,主顾就是那些办喜事的。
这才是大宗生意,若是只靠卖卖那些绣线啊帕子荷包什么的,又何必开个绣庄呢。
那些走街串巷的杂货郎,都能挑着担子卖。
可如今旁人嫌的就是她家绣庄的喜事绣件不吉利,这可怎么破局?
董三娘翻来覆去一夜未睡,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挎上香篮去了一趟镇上的慈心庵。
她想来想去,如今只怕除了爹娘也只有佛祖不嫌弃她是个和离的妇人了吧?
这绣件活计里,除了喜事绣件还有旁的,比如这佛事绣件。
若是做得好做得精,打出了名声,说不定还比原先做的喜事绣件还要好呢。
反正她也算是走投无路,就当死马当活马医,先试了再说。
江南富庶商户纷纭,又都奉行信佛。
慈心庵虽在镇上,但占地不小。
董三娘一路从门里进去,不知道遇见了多少清早来烧香的香客。
慈心庵是庵庙,来的大多都是女客,也有带着孩子的。
先去观音殿烧了香,又与那专门接待香客的知客搭上了话。
董三娘出手豪爽,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的香油钱,喜的那知客连连“阿弥陀佛”,只夸董三娘虔诚。
观这知客的模样董三娘心里就有了底,虽是佛门,可也未必嫌弃这铜臭呢。
董三娘微微一笑,“家母虔诚之心犹胜于我,倒是一再嘱咐我务必要见一见主持大师,不知主持大师可有闲空?”
虽说江南富庶,可随手就是十两银子的香油钱,这么大方的香客也是十分少见的。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