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姑又抬眼看了看司律，这回脸上倒是有表情了，朝他笑了笑。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一副副一幕幕，走马观灯似的，从小尼姑的脑海里划过。
那些跪着的，躺着的，趴着的，吊着的，总之都是难堪的，一想到这些，小尼姑的心都跟着抽了一下，可是已经不知道痛了，是什么时候麻木的，她也已经不记得了。
最难受的一次，小尼姑吐的客人身上一身的污秽，跪着床上拼命的磕头，都已经不记得该怎样求饶了，可是那人根本就没有放过自己，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厉起来。
那一次过后，小尼姑在床上是躺了三天三夜，一粒米一滴水都没有进下去。
院子里的妈妈连草席都准备好了，像她这样的，死了就死了，是没有人会替她们流眼泪的。
可偏偏自己是个不争气的，从第四天开始的时候，竟然还慢慢的好了。
小尼姑强忍着心里翻江倒海的恨意，手里的那把小梳子，几乎都已经被嵌进肉里去了。
但是小尼姑，依然一点都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心都不会痛了，更何况是手呢。
小尼姑施施然一抬手，“施主，请往这边走。”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也很低。
文安和司律都听得出来，小尼姑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谢谢小师傅。”文安客气地回答道。
前面的小尼姑很瘦，那宽大的尼姑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大大的，大的要是还有一个人也是撑得下去的。
文安见她还在前面走，只是这一次的步伐明显的就有些慌乱了，一脚重一脚轻的。
“不知道小师傅有没有时间，我娘……”文安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刻意的说到，“也就是把我丢了的那个人，很喜欢听人念佛，可是身子又不好，常年累月的都躺在床上，请别的又不方便，我想请小师傅给她讲一讲佛经。”文安一边说一边拉了拉司律的手，朝他挤眉弄眼的，让他赶的打边腔。
司律自然是无所不一的，“就住在山下不远的地方，一去一回也就半日的功夫，世间约好了，我派马车过来接这位小师傅，耽误不了小师傅修行的。”司律的声音浑厚，很容易就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更何况是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尼姑。
在泥潭里挣扎久了的人，就算是看到那飘着的一根断树枝，她也愿意拼命的过去，靠一靠的。
“你娘带你好么？”小尼姑定定地看着文安，她们两个自小都是被人丢弃的，那自己的娘呢？
又说出了一句不一样的话了，文安把手里的帕子递到了小尼姑的面前。
司律那帕子的一角上绣了一朵花，一只蝴蝶正绕着花儿在飞。
文安在心里骂了一句司律不着调，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拿着这么女里女气的帕子在手里，还蝶恋花，怎么不是蜂采蜜。
司律一看那帕子上的图样，尴尬的咳了咳。
这帕子，都是府里采办定期在外面采购的。采办买回来是什么样的，他就用什么样的，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注意到绣帕上绣了什么花这样的小细节呢。
也就只有顺着那蝶恋花再继续往下面编下去了。
“我娘也是迫不得已才把我丢了的。家里穷，养不起。你看这帕子，这蝴蝶不总围着这花儿转么。
我娘也想总围着我转，自打我找着她以后，她是日日夜夜的都守在我跟前。怕再把我给弄丢了。你说我娘都这样了，能待我不好么？”
小尼姑手里的梳子上，也刻了一个字，刻了一个媛字，那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字。
自打她认识这一个字以后，就希望院子里的妈妈给她取名字的时候，也带这么一个字。
只可惜到如今，院子里的的妈妈还没有给自己取名字，估计也就这几天了，可也够不着一个媛字了，法号没有这么叫的。
小尼姑感叹了一气，“你娘真好。”
然后就回过了头，继续走自己的路，可是没走两步就发现，已经无路可走了，前面是一堵只能退不能进的墙，墙上还花了四君子之一的梅花，在雪地里傲然绽放
心不在焉的小尼姑，把身后的两个施主带进到了一条死路。
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小尼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跪在了两个人得面前。
“两位施主救救我吧，我再也不想过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小尼姑手里捏着的梳子没拿稳，一下子就掉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已经被摩挲很多次的小梳子，这一次又被小尼姑重重的捏了一路，一掉到地上的时候，就被从中间摔成了两段。
文安把东西从地上捡起来，然后就用那块帕子包了，又还给小尼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僻静没人的地方，你有什么冤情都跟这位大人说，他就是那青天白日里的老爷，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文安说完指了指身边的司律。
司律本来就是个练家子，身材就比一般的人要魁梧一些，在经过文安之前的一番陪衬烘托，小尼姑现在看司律的眼神，就跟看那四大天王一样，更是把自己脱身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位大人的身上。（佛教的四大天王，大家不要想岔了。）
两个人跟着小尼姑都走了一路，没有碰到人，应该是被小尼姑上头的人，把这观音庙里的尼姑都给挟持了。
但文安好不容易把这小尼姑给策反了，自然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就功亏一篑的。
今天，文安司律两个人也是有些运气的，他们碰到的这个小尼姑，仅不谙世事，更是第一次来到这间观音庙，现在要找隐秘的地方说话，小尼姑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观音庙不大，上次文安都逛过了，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一间放经书的地方，这伙人一定不是为了这不值钱的东西来的。
看了看四周没被发现，三个人就移步到了那经书房说话。
小尼姑依旧是跪在司律的面前，任凭文安是怎么拉也拉不起来，没有办法，也只好拿了几本经书垫在她的膝盖底下。
这佛祖本来就是要慈悲为怀的，所以这经书文安拿得是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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