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原本就出自廉庄之手。
她好容易研制出来的毒药,好容易让毒药成功祸害到了大岳将士。
若真是去求廉庄出手,她自然要的东西不会太过简单。
至少,白子墨在这一点上说得极是。
我将眸光敛下,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姑娘也不必这样咬牙切齿的模样,微臣见着,时常因此而备觉内疚。”
话是这样说,但是手上动作却不住,已打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瓶子,倒出一粒丸药来。
白子墨伸出手,手心上赫然正躺着那粒丸药。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与他纠缠。
手已经抬起来,准备去将他手心里的药给拿来吞咽下。
殊不料,白子墨猛地将手指一合,原本伸到了我跟前的手缩了回去。
我的手定在半空,微微一愣:“你又要做什么?”
“姑娘答应得太快,微臣受宠若惊,所以害怕姑娘还有后招。”白子墨直言不讳。
闻言,我却是禁不住冷笑起来。
“既然害怕我会使诈,你还敢与我谈交易?”我盯住了他,眸子微闪,说道,“我答应得这么快,不应该是因为猜中了你的目的吗?”
白子墨清浅一笑,道:“因为笃定微臣的爱慕之心,所以姑娘认定微臣不会谋害姑娘,是么?”
我抿唇不语。
与他再争论这样的无聊之事,把浪费时间下去,毫无意义。
他既然方才已经承认,确实是看中了我特殊的体质,想要拿我当作他的试验品。
那么,就绝不会这么轻易要我的性命。
我这样处处受他限制,并且与常人不同的体质,可是不容易寻。
白子墨岂会轻易放弃?
是以,也就没有必要再与他逞口舌之快。
默了片刻后,我道:“若你现在反悔了亦可,不必在此拖延大家的时间,我自然会想办法将此事解决掉的。”
虽然白子墨已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可是此人也非易于之辈,我总是不愿意和他有太多的牵扯。
“可是微臣却是舍不得姑娘这样费心思。”白子墨说罢,已将要放在了我的手中。
我也并未多加去查检细看,直接就生吞了下去。
见到白子墨眼中流露出些微的讶然之色,却在触及我的目光后迅速漫上笑容。
他笑道:“姑娘放心,微臣一向很舍不得姑娘多受伤的。”
我神色未动,在丸药入喉后良久,也并未察觉出什么异状,也就此没放在心上。
他暂时还不会轻易要我性命,这一点,我倒是愿意相信。
更何况,比起直接丧命,连阿芙蓉以及嗜血这样令人闻之骇然的东西,我都因他而染上了。
还有什么能可同时折磨人的身体与心理的东西,也就都不甚太过在意了。
指腹被我咬破的地方隐隐作痛,我道:“现在我已经如你的愿,将药给吃了下去,你总该愿意出手了罢。”
与白子墨多纠缠一刻,对我来说,都是极致的煎熬。
因为明知他不怀好意,明知在他的身后有着天大的陷阱。
可是无可奈何之下,我却都只能妥协。
即便晓得他可以解决眼前的危机,却也实是让人没有办法感到松快。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矛盾,所以时常给人带来矛盾的现状,也的确说得过去。
“当然!”
白子墨直截了当便道:“每当面对有可能蔓延开来的病情,对于染病的死者,所有人都一定会想到焚烧这一个做法。”
“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我深知白子墨一贯不会将问题所在直接说出。
他向来不喜欢唱独角戏,势必要人同他配合。
哪怕晓得对方不愿意,他都能够有本事引人陪他一起将戏本念完。
而我正是心急时候,便是再如何不甘不愿,也得满足他这一小小心理。
果然,白子墨很是受用:“姑娘晓得这腐心散是借由空气传播的,难道不晓得,在焚烧尸身的过程中,亦可能将腐心散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吗?”
“什么?”我这下才终于是坐不住了。
现在倒下的那些将士,比之先前还要来得严重得多,是因在接触病原时,药效就已因为火力作用而发挥到了最大。
所以之前将那些倒下之人的尸体焚烧,其实是让腐心散的作用加大了。
怪不得廉庄在最后离去之时,会是那样的神情。
她当初那样自信满满地来找我,甚至愿意将腐心散的原因说出,原来就是在等我走出这一步。
双手攥得发紧。
我尤原在思想着。
但是白子墨却早已经做足了准备。
他凑近了我,又以一包药粉交代给我:“所以,如今死去的那些人,姑娘可千万不要再走错路了。”
我闻得出来,是化尸粉。
原本焚烧尸体,还能够遗留下骨灰,能可让那些将士带回去。
而今用这化尸粉,便是死后连丁点儿曾经存在的证据也要剥夺。
壮士马革裹尸原本为人称道。
然而现在,我因怕军心动摇,腐心散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晓得。
突然便要将所有死去将士的尸体都给化销,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抱怨不满。
白子墨当然能想到这一层。
所以只见他笑眯眯地瞧着我。
或许是因为晓得了他与廉庄二人的身份,所以只觉得眼前的笑容,竟然能够和廉庄重合起来。
至少有七分相似,都是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我将眼睛从他的面上游移到化尸粉上去,只答了一句“好”后,便准备离开,思考着如何才能稳住军心。
白子墨在我身后发出笑声来。
只是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他在笑什么。
鬼医世家……
果然人人做事,都不能以常人论处。
找到了李蒙,简单将白子墨的结果告知他,然后将化尸粉交出。
我道:“腐心散的事情不能说出来,否则会让将士们产生畏惧心理,让赤国有机可趁。”
若非是有廉庄自己承认她对荣靖有意,这样的举措,我很难不联想到她是在帮助赤国。
毕竟,就连赤国发兵,都是廉庄一手促成。
所以我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哪怕如今赤国也并未因此而有所行动,我也放心不下去。
冒险的代价太重。
李蒙面露难色:“可是就这样动化尸粉,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上一次,我强硬将那些人的尸体烧毁,就已引来了不少的抵触。
何况如今是化尸粉?
这一点,李蒙清楚得很。
“无事。”我镇静下来,倒叶还算沉着,“若是直接说出腐心散的事情,且不说传出去,会让我大岳将士就先乱了军心,还会大减他们的士气,尤其……”
我顿住了。
尤其是知道了廉庄出手,不知怎地,就是不愿意再看到她那样得意的笑脸。
实在不是很愿意让她晓得我们无力至如此地步。
我扯了笑,说道:“你只管将所有的罪名都丢到我头上来,反正上一次焚烧尸身,已经让太多人对我不满。”
再多一项罪责,我并不在意。
也无需在意。
李蒙欲言又止,神情微动,还欲说什么,但外面却骤然响起一阵的骚动。
李蒙忙问:“怎么了?”
就听有人进来急急禀道:“启禀皇后娘娘与将军,是圣上……圣上驾临此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