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再赌,拿整个苗疆去赌。
上一次的失信,他让我遍体鳞伤,若他还是失信,苗疆将万劫不复。
我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言罢即是风过,不必再放在心上,遂道:“你伤口裂开了,我给你上药。”
荣靖看着我忙活,替他上药,替他包扎,手指滑过他精瘦而匀称的胸膛,上面的伤口很多,近的有赵婉婉所刺,此前在药王谷我所扎,远的……
他是少年将军出身,实打实的靠军功走出来的,人人提到他,从来不是什么皇子王爷,只是一位将军,幼年时有天纵之资,问倒了三甲状元,年少时,战场上拼杀,用一支箭,一把枪,就把野心家逼退……
我的指尖在他那些陈年旧伤上停顿了片刻,然后把衣服给他换上,便道:“好了。”
荣靖还是每日里过来,让我给他换药。
他的伤不能让人知道,否则赵婉婉一事败露,被人拿来做文章,荣靖会万劫不复。
可偏偏水玲珑不安分,见荣靖整日里往我这里跑,于是生了妒忌的心思,也整日里过来蹲守,一定要见到荣靖方罢休。
可她在的时候,荣靖往往不来。
他挑夜里时候过来,白日里就留在宫里处理公事……右相倒了,朝堂上连根拔起的爪牙多不胜数,空缺的职位暂找不到合适人选,便都把重大的事情都全权交给了他。
荣治虽然不喜这个小弟,然而对其能力,还是没有异议。
“她来烦我好久了,你为什么不见她?”不知怎么,我突然心生不满,想要发泄一下。
“洛娥,我与你说过,玲珑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我对她无意。”
“既然无意,可你平白耽误人家姑娘做什么……”声音越来越弱。
我真心希望荣靖能够记起曾经在药王谷的事儿,可我又怕,他记起来之后,把我当做水玲珑一样,只是为了报恩而留下我。
荣靖没发觉我的异常,依言回答:“她要的,本王能给的,都会给她。”
“包括感情吗?”我自嘲的笑了。
荣靖忽然没了话,哑了一样,我自顾为他换好了药,找来干净衣服给他,递过去的同时,手腕被他捉住了。
我本能的瑟缩。
我从前不怕他的,只是经历了赵婉婉一事后,不知怎么,总是对他的亲近有种本能的抗拒。
荣靖不放,修长的手指却动了动,他垂眼道:“洛娥,若你真对我有恩,我也许你一个愿望,你要什么?”
幼稚又无聊的问题。
可荣靖的眼神认真得过分,几乎让人以为,他此刻正处朝堂之上,高谈阔论他的治国之道一样。
“若我要你放我离开呢?荣靖,你可做得到?”
“……”荣靖默了下来,手上衣带被他扯得变了型,“还有呢?”
“我力量微薄,怎么救得了堂堂靖王爷?荣靖,你自己也派人去查过了,知道我从前说救你的话都是假话,还问这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做什么?”
荣靖道:“是啊,我从来记不得,也查证过,确实没有的事情。”
“可是洛娥,就算是有,这一条件,我不会答应,这辈子都不会。”
他一向都是这样独断专行,刚愎自负。
所以我明知没有什么结果,却偏偏还要回答他,真是无聊得紧。
水玲珑在我这里吃了瘪,好几天不来,我原本以为终于得清净了,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开端。
是日,水玲珑早早的就在鸣凤阁外面候着了,可荣靖一贯是在五更天的时候就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换了朝服,再去上朝去。
我看了眼,想她也许等不到人,就会自己走了。
可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听到了我屋子里的动静,水玲珑带着人,不由分说的便闯了进来。
但这次她很是客气,向我道了个歉,然后便让人下去了,欲言又止的瞧我。
我问她:“水夫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她还是忸忸怩怩的,我见着心烦,恐她又要耍什么花招,于是便要下逐客令。
水玲珑立即拉住了我:“妾身嫁进王府里已有很长一段时候了,却从来没有来给王妃请安,是妾身的不对,还请王妃大人大量,就此原谅了妾身。”
她没话找话的,像是在拖延着什么。
然后一转身,就倒了一杯茶给我,恭恭敬敬的要我喝下去。
茶里头有东西,只是寻常物,所以我并不放在心上。
见她这般殷切,我又实在不想和她多说话,一口就给饮下去了。
“原本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以后你也不用来请安,就还是按照我不在王府的那段时间一样,该做什么,就是什么。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了,水夫人还是请回罢,我喜欢清静。”
我心里不愿和她扮演这些真真假假的戏码,只盼她赶紧的走。
只是水玲珑忒不会看人眼色:“所以王妃这是在责怪妾身吗?妾身自知出身不高,不能与王妃这样身份尊贵之人相比,在王府里也遭到了不少的白眼……”
我被她吵得烦躁,但又无可奈何。
“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我揉了揉太阳穴处,只觉得那里突突跳着。
“妾身……妾身跟着王爷这样久,可王爷……王爷还未曾碰过妾身,行过周公之礼……”
“所以呢?你要我压着他去?”她身上的脂粉味道太过浓烈了,任凭我这样的好鼻子,平素都能准确分辨每一种味道的,现在却只觉得头晕。
水玲珑脸上泛起一层霞色,咬着下唇,良久后说道:“自然不是,王爷与王妃恩爱,众所皆知,妾身不是那等子没有眼力见的人,只是王妃也进府多年了,可王府里还是冷冷清清的。妾身别无所求,也不愿意坏了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只是想求一个孩子,能陪伴妾身左右,让妾身好歹能有一个安慰。”
我的面色一僵。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生硬:“孩子?我要怎么给你?”
“王妃就把王爷让一让,让给妾身几天功夫,妾身有了孩子之后,定然不会再为难王妃的,就请王妃,体谅体谅妾身的苦罢。”
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仿佛让我去做这一件事,真是天经地义,容易得很。
我问道:“可王爷的心思,我要怎么左右?”
委实是头晕得厉害,我忍不住双手撑着桌子,正要抬起头来看她,听一听她怎么回答时,水玲珑的脸忽地就放大,嘴角勾起一个渗人的弧度。
倒下去之前,我听见她说:“王妃只需要睡过去,就是帮妾身的大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