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脸上挂了彩。
额头破了块皮,脸颊一侧多了条疤,此时都已结痂,身上的衣服跟风筝似,原本就瘦,现在就是根竹竿,来一阵大风,估计就能把他刮走。
孙大情况还算好,另外两人,一人鼻青眼肿,肿得睁不开眼那种,另一人杵着根棍子,腿好像伤得严重。
“他腿怎么了?”
“被砍了一刀。”
“砍了一刀?天呐,你们这是……撞了土匪?”
抱歉,话说出口又觉得实在是太好笑。
号称拥有纯正土匪血统的孙家土匪头子,居然被另一伙土匪打劫了,还被整成了这副模样。
“大姨姐,你跟我来一下。”孙大让她出去。
她当时在屋子里。
一出屋子,一眼看见不远处停着的两辆板车。
“这是?”
“他是周铭,被抢的是他。”
话说。
孙大三人离开洪家村,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徒步之行,按照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地图走,三人走出淮安城,绕着周边官道,尽管实战能力差了些,根据以往经验,他们还是识破路上大大小小的陷阱……
十天前。
他们目睹了一场抢劫案。
受害者是茶农周铭。
一行五人,只有周铭一人侥幸逃走,又凑巧碰见了孙大。
“今年江州一带涝灾,他们村的茶送不出去,只好自己运出去。”
“除了他,其他几个都被那伙人给……”
“全村的希望都在那几车茶上。”
转变了角色,孙大竟对周铭同情起来。
孙大几人决定帮忙。
反正最后只抢回了两板车茶,孙大三人险些丧命。
跟她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她察觉出孙大情绪里的低落,不是一般的低落。
“淮安附近有三伙人,人数都不多,没有固定点。”
“下手狠毒。”
听完后,她看一眼坐在板车上的那人,瞧着似乎不太像茶农:“你是有什么打算?”
“送佛送到西,我打算送他回周家庄,现在出淮安,那是不成了。”
“周家庄有多远?”
“三日的脚程。”
“行。那你们在洪家村休息两日,再送他去周家庄。”接着压低了嗓音,她继续说道:“洪家村还有几个成年男子,你去动员一下,让他们跟着你跑一趟周家庄。”
“这……能成吗?”
“还没去做了,怎么知道不成?”
留了些钱给孙大,让他给那兄弟瞧伤。
她赶着回了淮安。
八月十四。
天还没怎么亮,她就跑到铺子外,瞅着墙上挂了两日的粗布帘子。
深呼吸。
伸手,一把扯下。
“hello,广告墙。”
…………
…………
天蒙蒙亮。
淮安书院学生王子京,已离家,朝着东城门去,跟往常一样,他到城门下时,城门尚未开启,取出一册书,他随手翻阅起来,一边默背起书页上的内容。
借来的书册今日便要到期,在去书院之前,他得先去一趟麒麟书肆。
城门开了。
众人依次排队。
前面是挑担的菜农,后面是贩卖早点的小贩。
脚步比平日快上一些。
两刻钟不到,来到学府路。
还没踏上学府路的石板。
忽然。
王子京脚步一停。
不是没有注意过这堵墙,而是从来都没有值得被注意的内容——一直以来,这只是一堵泥墙而已。
可此时。
眼神迅速扫过白墙上的文字。
一时忘记呼吸。
“呼——”
喘上一口气。
心中猛然一惊。
“这……这!”
这该是震惊?
还该是惊艳?
王子京自认为记性很好,纵使如此,读过一遍这文,却觉得脑中一片空荡。
他再细细读了一遍。
而这个时候,身旁已有几位书生,看一眼他们的神情,他知道他们跟他一样。
迅速收回了视线。
他朝着四下张望。
剩下的在哪里?
白墙上的文篇不过一部分,后面的部分,它们到底在哪里?
白墙!
他立马想起这堵白墙的事——前几日,有书友在说,学府路上有家新铺子要开张,掌柜的还是个女子。
那掌柜亲自在倒腾墙壁。
刷什么白粉?
赶紧往旁边去。
踏上石板路。
抬眼便见着崭新的牌匾——小洞天。
可是“别有洞天”之意?
为何又加上一个“小”?
愣然的瞬间,有人正拉开铺子的门。
“咦?”
竟是跟扇子一样可折叠起来的门?
门不过拉开一半。
仅仅一半,眼尖如他,已经看见里面的白墙,以及白墙上的文字。
“后文!”
王子京忘乎所以,一闷头要往里去。
有人拦住他:“客官,咱们还没营业。”
“这……我就进去看一眼。”
“小店薄本经营,凡进店者,必须消费,看一眼也要收费哦。”
“看一眼也要给钱?”
“你手中的书册,若是借来看,不也要给租赁钱?”
“收……多少?”
“20文。”
“看一眼要20文?”
“你若看文,那是白送,咱们这是食铺,一份餐食20文。”
王子京沉默起来。
胸口堵了浆糊般,上不上,下不下,只让人觉得闷得发慌。
他拿不出20文钱。
却又舍不得离开。
那人笑了笑:“你运气好,第一日开业,前十个客人免费,把餐券拿好,中午早些来。”
手中被塞了一小张纸。
低头细细看起来。
巴掌大的纸,上面写着:《小洞天》开业礼券之……后面是三个他从未见过的符号。
一个圈。
三根筷。
还有一个开口的圈,中间多了一横。
就在他琢磨符号的时候,铺子门口竟围了好多人,那个跟她说免费的女子,正在跟其他人解释。
折叠门依旧半掩着。
王子京回了书院,拿出纸笔,写下脑海中记得的一切,白墙上的所有文字,他都一一默写了下来。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他不自觉念出声来。
“子京兄,你念的可是那白墙之上的文章?”
“正是。”
“莫非,那是子京兄高作?!”
“王某哪里有那般才学。”
“你可知那是何人所作?”
王子京摇头,续道:“白墙上剩下那些,我倒知应是在小洞天内。”
“小洞天?”
几人约好午休去学府路尽头那家新开的食铺。
等他们走到那间铺子前。
已有十几人排着一众队伍。
“这是?”
“客官,进店要排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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