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儿目光一扫，淡淡道：“没人动手么？绿芜，你来。”
“是，小姐。”
绿芜上前一步，瘦小的身躯面对着吴嬷嬷竟不露怯，抬手一掌打了过去。
吴嬷嬷哪里把这丫头放在眼里，瞪眼道：“你敢！”
绿芜还真的就敢，一掌过去，清脆的在吴嬷嬷脸上留下了五根指印。
“……”
又是一片死寂。
丫头们都呆呆看着绿芜，心想这丫头疯了吗？连吴嬷嬷的脸都敢打。
揽春却觉得一阵快意。
她看不顺眼绿芜很久了，不过是个三等丫头，不知道靠什么入了小姐的眼，天天跟在小姐面前和她争宠！
哼，今天得罪了吴嬷嬷，就等着被赶出府去讨饭吧！
吴嬷嬷红了眼，用吃人般的目光死盯着绿芜。
“贱婢，你敢打我！”她咬牙切齿。
“奴婢只听小姐的吩咐，吴嬷嬷，得罪了。”绿芜不卑不亢地说道，再次举起手来。
尹氏登时沉了脸，喝道：“放肆！”
她转向沈念儿，平时慈爱的脸色已经被一层戾色取代：“念儿，你可知吴妈是什么人？”
沈念儿勾勾唇角，轻描淡写道：“不过就是个奴婢，怎么，在母亲心里她是何人？难不成是主子？我教训她不得？”
几句话差点把尹氏噎得背过气去，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绿芜，继续打。”
沈念儿又对揽春道：“呆着做什么，母亲来了也不知道奉茶，一个个都不懂规矩了吗？呵，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吴嬷嬷不守规矩，连你们这些小丫头也跟着嚣张起来，越发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
揽春吓得一个哆嗦，忙应声出去泡茶。
吴嬷嬷气得浑身发抖，嘴巴张了又张，都忍住没有骂出声来，沈念儿再怎么样也是主子，她必须要忍住。
绿芜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打在她脸上，痛是痛的，可这份羞辱却比疼痛更加难熬。
尹氏忍无可忍，终于道：“够了！”
她冷着脸道：“念儿，你究竟在闹什么，吴嬷嬷不过就是说错了一句话，何至于就要掌她的嘴？你若是生了母亲的气，只管冲着我来就是。”
沈念儿一脸的无辜，睁大眼睛问：“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儿不懂。女儿何时生了母亲的气？吴嬷嬷以下犯上，对女儿不敬，女儿这才替母亲教训她罢了，难道是女儿错了吗？”
“你……”尹氏再次被噎住了。
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还句句在理，竟让她无言以对。
忍了忍怒气，尹氏又开口道：“念儿，吴嬷嬷虽然有错在先，但她毕竟年纪大了，在我身边尽心尽职的服侍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也罚了打了，剩下的巴掌暂且记下，如有下次一并罚过。”
她实在看不下去吴嬷嬷一把年纪还被个小丫头打脸。
打狗看主人。
那一下又一下的巴掌就像打在她的脸上一样。
沈念儿却道：“母亲，吴嬷嬷在您身边服侍这么多年，就更该懂规矩知进退。今天她以下犯上、不分尊卑的顶撞女儿，若是不按家规处罚，怕是旁人会说母亲纵容包庇，落一个赏罚不分的名头，女儿也是为了母亲好。既然罚了就罚到底，既让吴嬷嬷长长记性，也给旁人一个警醒，免得个个都像她这般恃宠生骄起来。”
“你……”尹氏抚着胸口气闷不已。
偏偏沈念儿又道：“母亲，您觉得女儿这话可有道理？”
尹氏额角突突的疼。
她呆不下去了，今天来探望女儿就是个错误。
这时候揽春端了茶进来，沈念儿亲自捧了茶杯送到尹氏手里，体贴关切地道：“母亲，你喝杯茶，消消气。女儿知道吴嬷嬷的事让您生气，不过相信她挨打之后，定会吸引教训，绝不会再做出以下犯下之事来。”
尹氏眼角肌肉抽动了两下，真想一掌将茶盏打落在地。
可为了维持主母的风度，她必须忍住。
三十掌打完，吴嬷嬷已经鼻青脸肿，像个猪头，狼狈不堪的样子让尹氏心口阵阵发疼。
她将茶盏往旁边桌上重重一放，冷声道：“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吴嬷嬷可以跟我走了吧？”
沈念儿淡淡道：“她还欠我一句道歉。”
“……”
欺人太甚啊！
吴嬷嬷眼前一阵发黑，再也没忍住，一口咸腥的血直冲向喉咙口。
“不好了，吴嬷嬷晕倒了！”丫鬟们惊叫。
“快把她抬回去。”尹氏铁青着脸吩咐，同时心中狠狠一痛。
“母亲且慢，女儿还有一件事要向母亲求恳。”
沈念儿却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尹氏。
饶是尹氏城府再深，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恚怒之色，冷冷道：“你还有何事？”
她准备不管沈念儿说什么，全都一口拒绝。
这个女儿越来越猖狂跋扈，现在连她身边的吴嬷嬷都敢教训，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母亲了？
都是以前太宠惯她了，以后绝不能给她太多的好脸色！
哪知沈念儿的下一句话，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沈念儿道：“是关于云妹妹的，数日后就是杏园宴，女儿想求母亲带云妹妹一起进宫赴宴，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尹氏一怔：“你要我带若云进宫？”
沈念儿点点头：“正是，上次云妹妹在秦姐姐家里很是显眼，让好多姐妹都羡慕我有这样一个好妹妹，所以女儿就想，云妹妹这样博才多艺，要是不去赴宴，岂不是埋没了她的才华？女儿相信，云妹妹那天一定会更加光采照人，绝不会丢了咱们沈府的脸面。母亲，你就答允女儿吧，好不好？”
她扯着尹氏的衣袖，轻轻撒娇。
尹氏盯着她那张天真的脸，心里呵呵一声。
“不行。”她一口拒绝，“若云的身份若是进了宫，怕是会遭人议论，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心话。
事实上，她这几天来低声下气处处讨好女儿，为的就是想杏园宴那日能带尹若云进宫赴宴。
她知道女儿脾气执拗，若是她不愿，就算自己强行带了尹若云进了宫，女儿也会当众给若云没脸，像白云寺那样的事情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可她一直没机会提，没想到女儿却主动提出来，不由让尹氏怀疑她的动机。
这丫头让她越发琢磨不透，那就来一招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