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温家,温三媳妇跟孩子痛哭的样子,想起赵大强哭的泣不成声的样子,他的心就像是被狠狠掏出来一样。
想想自己的境地,想想看见忠郡伯爷的样子,他自嘲的勾勾唇,自己一个活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人,有什么资本去追求一个可以在阳光下肆意行走的女孩子?
自己能给她带来什么?真的是幸福么?
哪来的脸说的呢?
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哪一天自己便被拉出去斩了,父母妹妹的大仇还没报,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追求所谓的幸福?
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全,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于没有留意端着饭走过来的明烟。
“心里难受了吧。”
闻言抬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亓玉回神,抿唇不语,算是默认了。
“温大哥的儿子多大了?”她一边说一边摆上饭菜。把筷子递给他。
亓玉接过筷子,看了她一眼,随即吃了口米饭。说道:“十一了。”
明烟点点头,“那也是不小了,可有什么打算了?”
“赵大强的意思是想找个有学问的账房先生,让他跟着学做账。”
“这倒是个不错的出路,三爷这些个产业将来总归是要他打理的。”
“你可以愿意教教他?”亓玉问道。
“我?”明烟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噗嗤一声笑了,“你可真会抬举我,我哪里会这些。开个馆子都这般磕磕绊绊的,自己还没弄明白,还教他?别逗了。”
“你知道的,我和赵大强没开玩笑。”亓玉正色道。
明烟愣了一下,“为何?”
为何他们会这么相信自己?
“若是论本事,我们不否认这永福镇比你本事大的人比比皆是,但是,有本事的人不见得心术正。”
“你善良,包容,心术正,这是我跟赵大强看重的,那孩子我观察了一下,是个纯良的孩子,若是有个持心中正的人教导着,做个守成之主绰绰有余。”
明烟苦笑,如今这都成优点了么?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我试试吧。”
吃过饭,两个人关上店门往家走去。
夜晚静谧,倒是另有一番安宁。
“对了。方姨母托我问问你家里可还有其他人么?”明烟问道。
亓玉一愣,心生几许戒备。“问这个做什么?”
“想来应该是给谁家的姑娘做媒吧。”明烟淡淡的说。
侧目看着他,依稀间想起刚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他在她眼中就像个刚刚抽芽的树苗,如今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这个刚刚抽芽的树苗已经枝繁叶茂了。
褪去了青涩,眉宇间多了一些沉稳。身板也壮实了很多。
一晃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em.......
好心塞,有一种自己家儿子长大了要被拐了的赶脚。
......
亓玉看了她一眼,半晌没有做声,闷头往前面走去,步子跨的很大,明烟几乎要小跑才能追上他。
“你等我一下。我追不上你了。”
明烟气喘吁吁的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你怎么啦?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亓玉转过身,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的,贴了过去。
岑凉的唇瓣划过她的唇,明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咫尺之间这张俊颜,脑子里一片空白。
少女的沁香,让他心旌荡漾,他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呢喃说道:“这就是我的答案,麻烦你转告方姨母,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情感冲破理智,乱了心神,一直以来未曾去想过的事情,在刚刚那一刻忽然清明了。
他年岁到了,有人开始给他张罗婚事了,那她呢,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人儿,他猛的发现,她也长大了,甚至会想,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会有人给她张罗婚事。
想象着她穿着大红嫁衣一脸娇羞的藏在红盖头下面,脑海中忽的蹦出了吴六那张讨人厌的脸,他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整个心就像被架在火上两面煎烤一样。
不行!
他一直守护的女孩,不能让旁人给摘了去。
她只能是他的!
忽的,前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亓玉神色一变,放开她朝那人走去。
离得远,明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亓玉走回到她身边,说道:“出了点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我先送你回去。”
“可是要紧?”她问道。
亓玉点点头,“你别挂心。”
走到家门口,亓玉叮嘱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晚上不要太晚回家,要开战了,你莫要不当回事。”
明烟点点头,“我知了,你放心,另外,你也要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嗯。”亓玉上前,紧紧抱住她,“等我。”
明烟浑身僵了一下,原想着拍拍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温三出殡那天,她第一次看见了温三的妻子以及那个十一岁的孩子,突遭巨变,那个孩子表现的很沉稳,全程一直搀扶着母亲,没有流一滴眼泪。
下葬后,明烟匆匆赶回了铺子。
不是不难过,只是,生存已经太艰难了,没有那个时间留给她去难过。
她不敢去想,怕想了,这根弦忽的就会断了。
对她而言,事情已经发生了,离开的人已经离开,而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了。
生活太难了,不会留给她一丝悲伤的权利。
就像那个孩子一样,她相信他不是不难过,只是他心里清楚,父亲不在了,这个家的重点从此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权利掉眼泪,没有权利悲伤。
她和他一样,每一个负重前行的人,都没有悲伤春秋的权利。
小的时候总盼着长大,离开父母的羽翼。能够自由自爱的翱翔在蓝天之上。
等长大了才能明白,原来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便是在父母的羽翼之下。
生存太难了,有些人,到死都在挣扎求存。
遑论什么生活。
对连生存都成问题的人来说,生活,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当天下午,那个孩子来了。
身材消瘦,站在门口,阳光拖长了他的影子。
“烟烟,门口来人了。”英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