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幸存者人数的那一刻, 池醉瞳孔一缩,薄冰和宿琬也陡然变色。
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连他们都在今晚的沙尘暴下九死一生, 500个玩家却只死了44个人?怎么可能?!
池醉捂着头, 强撑着从床上坐起,神情冷冽。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 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心悸感——
是危机, 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伴随着这种预感出现的,则是土胚房又一次猛烈的震颤,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大力拍打着墙壁一样。
三人赶紧跑到窗前, 透过青白的月色,倒映在玻璃窗中的是几个高大的黑影——
长而粗硬的毛发、泛着寒光的利爪,以及一双双绿幽幽的、不怀好意的眼睛……
是狼人!
池醉一凛, 刚要出门, 却被薄冰拉住。
“你伤还没好, ”薄冰的语气难得强硬了一次,“让我和宿琬去解决,你好好休息。”
“诶, 等……”
就这么一开口, 又扯到了受损的神经,池醉痛得龇牙咧嘴,嗓子眼儿下意识地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额头青筋暴出。
薄冰见此, 眉眼愈发紧皱:“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絮絮叨叨一大堆。
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的确不适合跑跳, 池醉只得一一应下。
这场面像极了老夫老妻生离死别前的絮语。
目睹一切的宿琬:“……”
狗粮吃到撑。
眼看夫夫俩越说越来劲, 她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喂喂, 办事也要看场合的。”
“……”
薄冰这才如梦初醒,抿着唇不再多言,耳垂却泛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池醉则没脸没皮惯了,也不害臊,反而向两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万事小心、早去早回。
两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接着便出了门。
出门不久,土胚房就停止了震动。显然,周边的狼人已经被解决,池醉心里一松。
然而过了四个小时,薄冰和宿琬还没回来。
就在池醉再也坐不住,准备不管不顾地冲出去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
时间回到四小时前——
薄冰和宿琬熟练地杀狼放火,两人配合默契,没多久就将4号土胚房周边的狼人扫荡一空。
但今天显然不止他们一个队伍。
不远处,5号土胚房边,三男一女正合力与一只狼人作战。
他们很快取得了上风,将尖刀捅进狼人的心脏,穿透它半个身子。随着刀刃猛地抽离,黑色的、腥臭的血溅了一地,有几滴差点喷到薄冰身上。
薄冰退后几步,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三男一女却毫无歉意,反而嬉皮笑脸地盯着他,像是在看笑话一样。
薄冰冷下脸,转身要走,不想在节骨眼儿上跟他们多计较。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一刹那,异变突生——
“扑哧——”
伴着气体的高速挤出,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个黑夜!
而不过几秒,那鸡叫似的声音便像被掐住了命脉般戛然而止,只余惊恐的“嗬嗬”声。
薄冰猛地回头,看见三男一女中最高的男人,也就是刚刚神情最挑衅的那个——
一只粗黑的利爪穿透了他的胸膛,足足有四五个婴儿手臂粗的臂膀没入他的身体,将那颗尚在跳动的心脏拽了出来,狠狠捏成了粉末!
血肉扑簌扑簌地落下,像纸屑那样飘在空中,泛着浓郁的腥气。
碎心!!!
直面这残暴的一幕,侥幸活下来的另外几人遍体生寒,腿脚发软。
他们唇色发白,每一根关节都在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逃离,然而腿却像灌了铅般一动不动。
不止他们,连宿琬都看着眼前的场景,呆呆地失了神——
这可怕的一幕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无言的死寂中,薄冰最先反应过来,意识到了不对。
附近的狼人都已被消灭,那这只狼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毫无征兆、毫无声息,就像魔术中常玩的大变活人,如此诡异而反常。
可问题在于,他和宿琬先前火烧狼人时,却没发生过这种事。
难道说……
脑海中似有惊雷闪过,薄冰想起了自己曾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
他咬牙,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了!
接下来,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般,更为惊悚的一幕在众人眼前上演!
只见洒落在地上的黑血纷纷开始冒泡,边冒泡边发出诡谲的“咕嘟”声,像是吞咽、又像是咀嚼。
那些溅落在地上的碎肉残肢被它们贪婪地吞吃下去,有了源源不断的血肉支撑,气泡很快泛滥成灾,密密麻麻地挤在那小小的一滴血中,如蔓草般向外蔓延。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气泡产生的方式是不断分裂,一个分裂成两个、两个分裂成四个、四个分裂成八个……
小小的一滴血很快被气泡占满,气泡则越来越小。
薄冰再度后退,紧紧盯着面前的东西,一丝一毫也不放松。
他有预感,恐怕这正是藏在狼人身上的最大的秘密!
一切都如他所料——
等气泡终于分裂到肉眼难见,似细胞般大小时,空气中传来了细微的波动。
其他人或许察觉不到,可薄冰与空间法则订立了契约,对周身变化十分敏感。
他能感觉出,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成型,且那种东西是细小的、肉眼难见的,属于微观层面的物质。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非常准确。
在一行人惊恐、害怕、疑惑的视线中,最先出现的是一根森白的腿骨。紧接着,骨头附上了一层薄膜,静脉与动脉随着血肉的生成条条贯穿……
先小腿,后大腿,一路往上,再生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任谁都想不到,那一滴血竟能在短短几分钟内长成一个狼人!
困扰他的问题迎刃而解,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
地上有几滴血?一滴、两滴、三滴?……
不,是足足几百滴!
换言之,就是几百狼人!
哪怕薄冰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们,在绝对的人海战术下,他和宿琬也讨不了好。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薄冰沉下脸,朝被吓呆的几人喊道:“用火烧,只有把细胞烧死,才能彻底杀掉它们!”
他非常清楚,这些狼人就跟川上富江一样,仅凭细胞就能进行无限繁殖。
即使是一滴血、一根手指、一块肉……只要细胞没死绝,它们就能不断分化!
因此唯有杀死细胞,才能彻底解决狼人。
远远听到薄冰的喊声,两男一女一个激灵,忙不迭地找起了火。
薄冰和宿琬也没闲着,薄冰直接拿出一桶汽油,沿着血迹倒了一路,最后一点泼在几个新生的狼人身上。
宿琬跟在他身后,负责点火。
几根火柴抛出,夜幕下霎时火光冲天,火苗顺着汽油一路熊熊燃烧,将处于再生阶段的狼人细胞全部杀死。而有了火光的映照,那些尚在长成中的狼人的轮廓也凸显了出来,肢体扭曲、分外瘆人。
宿琬刚要起身,却见薄冰身后有东西显了型。
“后面!小心!”
她话音刚落,薄冰就闪到了几米开外。
宿琬这才放下心来。
关心则乱,她忘了薄冰还有瞬移技能。
看着身后突然冒出的狼人,薄冰面色沉沉地望向三个罪魁祸首:“你们刚刚还杀了多少,赶紧去处理!”
“还有,”他淡淡道,“明天早上,你们给我挨家挨户敲门,告诉他们怎么杀死狼人!懂吗?!”
薄冰总算明白被猪队友拖累的感觉了,他心气不顺,脸色自然也分外冰冷。
三人被他漠然的神情吓住,慌忙接过宿琬扔去的打火机,原路返回。
他们方才只顾杀的爽,哪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想到死去的队友,几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几人走后,薄冰和宿琬继续收拾烂摊子。
凡是地上的黑色污迹,都让他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就这样过了一整夜,两人才搞定一切,筋疲力竭地回到了土胚房。
薄冰用指纹解了锁,开门进去。
他本以为自己唠叨了一大堆,池醉应该会乖乖呆在屋里,怎料找了一圈,屋里愣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宿琬迟疑道:“会不会是出去了?”
薄冰不答。
他走到床前,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冷掉的茶水。
薄冰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朝宿琬摇摇头,笃定道:“他没走,他肯定还在这个屋子里。”
一起睡了这么久,他清楚地知道池醉的生活习惯——
对方每天晚上都会在床边放一杯水,以防晚上口渴,但他出屋前一定会把水倒掉,将杯子收进通讯器,可谓雷打不动。
如果池醉真的离开了屋子,杯子不会在床头柜上,里面更不可能有水。
换言之,他根本没想过离开土胚房。
可他偏偏不见了。
那眼下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有人闯进来,带走了池醉;
二是……
池醉还在这栋房子里,但他跟宿眠一样,去了另一个空间。
两厢对比,薄冰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他无法想象有人能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强行撬开连沙尘暴都破不了的钢化门,并将池醉掳走。
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几乎是无稽之谈。
所以池醉究竟去了哪里?
他是自己过去的,还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的?
薄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有些心烦意乱。
这个副本处处透露着古怪,不过两夜天,宿眠和池醉就相继失踪,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他端起池醉留下的杯子,轻轻抿了口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孤寂。
宿琬能看出他隐在心底的担忧,她刚要出声安慰,墙角却传来了一阵“咚咚”声——
像是有人在敲击墙壁。
薄冰侧耳细听,随即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