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薄冰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池醉松了口气。
薄冰的神情依旧镇定，似乎对此刻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料。
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齐齐看向神力宝石。
薄冰在光幕中抛出的那个问题, 神力宝石并没有回答。
显然, 他的猜测已经触及到了逃离‘亡灵国度’的关键，或者说得更确切些——
神明游戏的本质。
两人都在等，等宝石给出一个完美的答复。
如果说起初，他们进入‘亡灵国度’不过是因支线任务失败而被迫进入, 那么现在, 他们所希望的已不仅仅是逃出去。
就算逃出这一个‘亡灵国度’，外面也会有千个、万个‘亡灵国度’甚至更高难度的副本在等着他们, 死亡依旧如影随形。
想要一劳永逸, 彻底解决祸患，就必须从游戏本身入手。
因此池醉和薄冰非常清楚，有关神明游戏的消息绝对比逃出副本重要的多。
但可惜的是，神力宝石仍旧没有回应, 只是在托盘中反复跳跃着，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池醉对这种藏着掖着的做派感到膈应，便打算用激将法。
怎料他刚准备开口，薄冰平静的声音就先一步在大殿中响起：“机会只有一次，现在，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吗？”
神力宝石颤了颤。
薄冰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它身上, 有如三九寒冬。
“如果你到现在还不愿意说实话, 那我们也没办法，”他转向池醉, 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我们走。”
见两人真的要走, 神力宝石赶忙挽留道：“你们别走，我都告诉你们。”
它以为自己这样说，那两个人就一定会停下脚步——
毕竟没人能拒绝强大的力量和成神的诱惑。
可它再次失算了。
“大可不必，你就在这儿自生自灭吧……我们已经明确地告诉过你，机会只有一次，刚刚不说，现在干脆闭嘴！”池醉嗤笑，“难不成你觉得，我们在跟你开玩笑？或者欲擒故纵？”
说罢，两人已经走到宫门处，准备推门离开。
这下，神力宝石彻底坐不住了。
它赶紧飞离托盘，挡在两人面前，原本平和的声音染上几分哀求：“刚刚是我不对，你们大人有大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帮你们逃出游戏。”
“哦？”池醉笑了笑，却并不给答复。
神力宝石心下清楚，这是对方在报复自己之前的自大和高傲。因此它虽然心急，却对此无可奈何。
早知道这两人这么难对付，它就不摆那些花架子了，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漫长的等待中，神力宝石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又晾了它好久，池醉才给薄冰使了个眼色。
薄冰这才开口，语气淡淡：“我们洗耳恭听。”
神力宝石一喜，再不敢对着两人拿乔，当即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
世界上本没有神明。
所谓神明，不过是人们对那些有大成就者的尊称。
若一个人信仰另一个人，这算不得什么；若一千个人信仰一个人，那这个被信仰的人身上便会产生信仰之力，也就是俗称的功德。
而一百万、一千万乃至更多人去信仰一个人，这个人身上的功德就会突破人所能承受的范围，于是就有了神。
信仰之力，或者说功德之力，就是神明力量的源泉。
故事还要从几百万年前说起。
当时的世界，战乱纷繁、民不聊生，百姓过着颠沛流离、命如草芥的生活，日日盼望有人能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常言道乱世出英雄，此话不假。而乱世出善人，此话也不假。
救死扶伤的大夫、乐善好施的僧人、冒死进谏的忠臣、结束战争的王侯……
他们成了乱世中的民心所在，并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来自百姓的信仰。
可功德之力加身的感觉太过美好，美好得令他们忘乎所以。于是他们越来越不安于现状——
受人尊敬有什么用？人有生老病死，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而神，神的生命却是无穷无尽的！
邪念一旦生出，潘多拉的魔盒便由此打开，一发不可收拾。
很快，第一个成神者出现了。
他浑身沐浴在功德金光中，寿命漫长到能够与时间媲美，信仰之力则在他体内凝结为完整的神格。
人们更加尊敬他、崇拜他，并为他修建庙宇、延续香火。
于是剩下的人愈发狂热。
接着，越来越多的神出现了。
他们不再以凡人自居，不再有凡人的情感，不再觉得人生而平等。
他们自诩为强大的神明，变得冷酷、傲慢、自私，将凡人及其他一切生物看做他们的奴仆，并制定严苛的律法加以管束。
人们的生活又回到了水深火热之中。
——昔日的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
“所以，神格是信仰之力的结晶，而神格碎片是神格破碎后的产物？”池醉皱眉。
“是的，”神力宝石逐渐发出圣洁的白光，“至于我，则是法则力量的产物。”
“法则力量？”
神力宝石晃了晃身子，作点头状：“嗯，万事万物自有其规律，你们凡人称它为规律，我们却称它为法则。天地间共有四个法则，时间法则、空间法则、命运法则与灵魂法则。”
“顾名思义，它们分别掌握时间、空间、命运与灵魂……”
说到这里，神力宝石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啧啧称奇：“你们俩竟然都与命运法则有缘，真是稀奇……还有你们那个队友，如果我没看错，她与灵魂法则有缘。”
池醉与薄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样说来，他们的非酋之力果真不是偶然！
薄冰率先冷静下来，朝宝石发问：“那我们为什么会与命运法则有缘？”
“因为你们是被它选中的人，”神力宝石煞有介事，“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命运一直在被冥冥中的一股力量所支配？任你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打破那个界限，直到一个突破性的转折点。”
闻言，池醉和薄冰都不约而同地沉下眼——
它说的没错。
池醉一直觉得，他和池安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就像命运开的一个玩笑。明明是双胞胎，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受尽宠爱的池安唯独缺少一具好身体，而受尽冷落的他除了一具好身体，其余什么都没有……
可以说，在池醉离家出走前，他的人生一直笼罩在池安的阴影下，丝毫看不见光彩。
这些和神力宝石所说一一相对，由不得他不信。
而薄冰，他的命运走向了两个极端：前十年的不闻不问与后十年的过度掌控，他所爱的皆离他而去，他想爱的又从不愿靠近……
神明游戏，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最后是宿琬，她与宿眠的灵魂纠葛，想必正是灵魂法则作用的结果。
但比起这些，两人更关心“突破界限”的意义。
薄冰继续追问：“突破界限会有什么下场？”
“没什么下场，顶多有点副作用，比如变成全世界最倒霉的人之类的，作为你们打破命运的惩罚。但就事论事，这对你们来说反而是好事，”神力宝石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说教意味，“要知道，服从命运的人只能做命运的奴仆，而打破命运的人，不仅会拥有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利，更会拥有……”
“掌握命运法则的资格！”
池醉、薄冰俱是一震。
原来，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命运的考验，失败即赴死，成功即新生……
所幸他们早已看淡，因而能站在这里，无所畏惧。
不过池醉对命运这东西还是有着天然的讨厌，一想到自己悲催的前半生和非酋的后半生都是拜命运法则所赐，他就恨不得生撕了那玩意儿。
池醉磨了磨牙，双拳攥紧。
要是那玩意儿被他逮到，他一定会把它送进抽水马桶，让它和‘无痛人流脸皮’相亲相爱。
“咳咳……你们的脸色怎么都那么难看？”神力宝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心翼翼。
“没什么，”池醉笑得很是柔和，“你还没说信仰之力和法则力量有什么区别呢！”
感受到空气中浓浓的低气压，神力宝石一个激灵：“我马上说、马上说……原本信仰之力和法则力量各不相干，但那些神明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动了歪念头。”
“他们做的事刚好又是违背天地法则的，所以法则的力量越来越弱，除了我们四则外，其他法则都已经被吞噬了。”
“哦，这就是你流落到这个鬼地方的真正原因？”池醉嘴角一抽。
好歹也是能与神明一战的力量，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似乎是察觉到池醉心中所想，神力宝石连身体都开始涨红，声音更是忿忿：“你先听我说完！”
“行，你说。”
“我刚刚说过，只要有一定数量的信仰，人就能够成神……”
然而，一个星球的信仰之力是有上限的。
唯有足够的信仰，才能维持神明躯体的消耗。
起初，神明们为了争夺信仰自相残杀，弱小的神明纷纷陨落，只剩强大的神明互不相让。
由于力量相差不远的缘故，他们谁都奈何不了谁，只能僵耗着任时间流逝。
直到一百万年过去，终于，一个神明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这个神明便是从前的战争之神，现在的众神之主——
伊尔佛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