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照片上的有用信息提取完毕后, 池醉翻开了大副的日记本。
日记本前面记了许多歪七绕八的东西, 直到中后半部分, 才真正提到“塞壬”号。
【5月13日, 星期三, 天气晴
今天是起航的好日子,除了过高的气温,一整天都叫人非常惬意……】
也就是说,出海时间应该在夏季?
池醉神情一凛, 自登上游轮以来, 他和薄冰好像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季节问题。
当年的“塞壬”号出海时间是夏季,那现在呢?
薄冰打开电视机,尝试寻找线索。果然, 电视机屏幕右上角一个极其不显眼的位置竟然标注了日期:
6月27日。
池醉立即想到了赫克里斯的信——
6月27日距5月13日,刚好46天。
如果他们所在的“塞壬”号出航时间也在5月13日, 那一切都不再是巧合。
所以相同的日期,到底代表着什么?
薄冰思考许久, 问池醉:“你知不知道‘多重宇宙论’?”
“平行宇宙吗?”池醉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们在不同维度内重复相同的时间轨迹?”
薄冰点头:“对,所以很可能……”
“很可能, 过去发生在这艘游轮上的事情, 此刻正在另一个空间重演。”
“是的, ”薄冰打开《游轮指南》, 重新观察着游轮的布局, “我们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连接过去和现在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最终落在图纸的——
第五楼。
……
暂且把猜想放到一边,池醉继续翻看日记。
【6月25日,星期四,天气雨
最近天气很不好,船长和我都很忧心,再这样下去,“塞壬”号将不得不返航……太丢人了,宝藏还没找到,我们就像老鼠那样退却,我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愿主保佑我们,阿门!】
【6月26日,星期五,天气晴
赫克里斯,他竟然做出这种事,太叫人失望了!我曾经最看好的孩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6月27日,星期六,天气雨
今天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卡蒙斯,哦,天哪!我可怜的孩子,他怎么会变成那样……太可怕了!不能把他继续留在“塞壬”号上,这会要了他的命的……但附近又没有码头,怎么办……】
【6月28日,星期日,天气晴
卡蒙斯的事情终于解决了,愿这可怜可爱的孩子能够长眠于主膝下,阿门!】
【6月29日,星期一,天气阴
他究竟想要说什么?!宝藏……不可能的。】
【6月30日,星期二,天气雨
完了……他才是对的……】
……
6月30日往后,大副再也没有写过日记。
池醉猜想,7月1日那天,“塞壬”号上必定发生了什么变故,而这变故,使大副无暇关心日记。当然,他更有可能在那天遭遇了不测。
现在的大副,根本不是人。
海星给他的那张房卡跟乘客的房卡几乎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区别。
池醉早在最初领房卡的时候就特意点过人数,两百多个玩家。房间号却非常奇怪,都是“34”和“44”开头,如果全是单人玩家,居住区绝对不够,但考虑到组队玩家多人一间,三四层的房间应该刚好够住。
因此大副的房间不可能空着,之前一定有玩家居住,直到那名玩家遇害,原先住在这个房间的大副才顺理成章地回来。
本来池醉没这么确定,但海星痛快的反应彻底肯定了他的猜想——
那些遇害的玩家们,就跟住在大副房内的玩家一样,他们的身份被顶替了——至于顶替他们的人,极有可能是数年前“塞壬”号上死去的水手。
举个例子,红毛住在“4446”号房,如果他遇害,那么房间的原主人卡蒙斯就会顶替他。
再往深处说,这也是“塞壬”号的隐藏规则之一——
房间不允许空出。
而说到卡蒙斯,从大副的日记来看,他遇害的时间大概在写完那封信后。
“死于歌声?”虽然问出口,但池醉心底其实并不这么觉得。
薄冰也不赞同这个观点:“不会,时间上说不通。”
如果卡蒙斯是因为听到歌声而死,他早就死了,留不到27号。更有可能的,是他做了一些触怒对方的事情,比如——
向大副告发赫克里斯的古怪。
用这个逻辑解释,日记里的线索就串成了一条。
不过……最后两篇日记中的‘他’是谁?
池醉和薄冰都认为是赫克里斯。
不管从哪条线索来看,他显然都在尽力帮助“塞壬”号以及身边的人逃脱悲剧。
所以赫克里斯究竟是知道了什么关于宝藏的秘密,才会不管不顾地劝诫大副?但大副一定没有听他的话,否则不会沦落到这种结局。
翻到这里,日记本后面还有很多页空白。
池醉随手翻了翻,结果发现一张夹在空白页中的薄薄的信纸。
“这是什么?”
两人把信纸上的褶皱抚平摊开,信纸却依旧皱巴巴的,上面只有一团乱七八糟的划痕,隐约可见“恨”、“厌恶”这些字眼,落款处还有一个……“赫”字?
赫克里斯吗?
池醉把他写的信拿出来对比了一番,发现两封信的字迹很相似,只是在笔画末端有些许差异,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区别。这张信纸的主人,很有可能在模仿赫克里斯的笔迹!
既然在大副的房间内发现,模仿者难道是大副?无法确定。
那些混乱的线条则表明,模仿者的心情非常纠结——他在犹豫,犹豫到底要不要做这件事。
至于他的身份及动机,暂时不明。
“走吧,一时半会儿只能理出这么多,”池醉瞥了眼通讯器,“时间不早,该下去吃饭了。”
“好。”薄冰把衬衫扣子扣上,刚准备梳头,却被池醉拦住。
“干嘛老是整整齐齐?乱一点多漂亮,嗯?”
“习惯了,”薄冰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漂亮好像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而且相比我,你似乎更适合这个词。”
“是啊,”不知想起什么,池醉露出一抹怀念的神色,“第一个说我漂亮的人,坟头草已经有三米多高,现在更是连坟都没了……”
薄冰沉默一瞬,问:“你干的?”
“怎么可能?!”池醉勾起唇角,“我可是四好公民,像我这么纯洁无瑕的人,哪里会干出违法乱纪的事情呢?”
薄冰疑惑地挑眉:“纯洁?”
“喂喂喂,你的关注点又错了……”
“既然你不细说,那就赶紧下去吃饭。”
池醉摆摆手:“都是些陈年旧事,没什么好说,不过你要是想知道……哪天我高兴,就讲给你听听。”
薄冰刚想回答“不必”,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吞进了喉咙。
“怎么?不想知道?”池醉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没有,随你便。”
“切,假正经。”
……
两人刚走到距餐厅几十米远的地方,就看见餐厅门口堵了一堆人,人群几乎将整个入口围成了铜墙铁壁。而前面一点钟方向的角落里,三个玩家正摩拳擦掌,将另一个玩家团团围住。
被围住的玩家头顶红色鸡窝,不是红毛又能是谁?
池醉玩味地对薄冰说:“去搭把手?”
“嗯。”
并不是两人多想救红毛,只是对方看破伪装的能力在这个副本或许有点用处,好歹能分辩人鬼。
况且,红毛是少数玩家之一,光冲着这点,两人也会助他脱困。
红毛倒挺机灵,隔着老远望见他们,立即开始拼命挥手。
围住他的三个玩家见敌方援军赶来,评估了一下敌我实力后,不情不愿地走了。
红毛这才松了口气。
“多亏你们,谢了。”
“不客气,”薄冰指指堵在餐厅门口的那群人,“那边发生了什么?”
“别提了,”红毛苦笑,“现在那帮人跟疯子一样,不让人进去吃饭,侥幸溜进去,也会被堵着出不来。”
薄冰蹙眉:“这么严重?”
“对,估摸着马上就要闹起来,但玩家人少,谁输谁赢说不准。”
池醉问:“有试过寻求工作人员的帮助吗?”
听到这个问题,红毛更是叹气:“找了螃蟹,那玩意儿说什么尊重每一位顾客的权利,根本不管这档子事……”
简直跟骂普通乘客“不配吃饭”时判若两蟹。
池醉和薄冰思考了一会儿,暂时没想到解决这事的方法。
难道真的只能饿肚子?
等等,似乎也不一定。
看见站在餐厅门口的海绵,池醉双眼一亮。
……
站台小姐海星的好兄弟海绵迎来了池小姐的第一次友情问候。
当它被池小姐用“投诉”威胁,顶着一众玩家要杀人的目光进入餐厅打包食物时,它的内心无比绝望——
一块本就千疮百孔的海绵,为什么还要承受这种苦痛?
并且,池醉要求它把打包好的食物分别送到两个不同的房间前,时间错开。
海绵无法,只得一一照做。
它的行为引起了餐厅门口那群玩家的关注,不少人偷偷摸摸地跟上,想看看它到底准备做什么,田震就是其中之一。
海绵上到四楼,径直往走廊最深处走去。
田震和自己的队友王汕也蹑手蹑脚地跟上。
但越走,两人就越觉得不对劲。
走廊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是错觉吗?
终于,海绵在倒数第二个房间处停下,将食物放在门口,接着它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亲眼目睹这一幕,田震心内不由产生了一股怨气:
凭什么乘客就能比普通乘客先吃上饭?就算堵在门口不让进,还有nc送饭……他们可真是好命!
这样一想,原先那丝恐惧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田震义愤填膺地拍响了房门。
“砰砰砰砰”,每一次敲打都倾注了他内心全部的愤懑,敲门声在这寂静的空间内分外刺耳。
他没注意到,如擂鼓般的敲门声中,混杂着一声细小的“咔嚓”声,格格不入。
如果田震这时能回头看看,他就会发现身后的王汕满脸惊惧,一双死寂的眼空睁着没了焦距,脖子已经无力地垂到一边,扭得像是麻花,从寰椎到颈椎部位的骨头几乎全部被拧碎。
但即使他此刻回头,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
“吱呀”一声……
门倏地开了。
一个细长干瘦的影子站在门口,轮廓一片漆黑,它僵硬地弯下身子,整张脸凑到田震眼前,用嘶哑阴沉而又不怀好意的嗓音说:
“要进来坐坐吗?”
田震惊恐地瞪大双眼,瞳孔一点一点被那张可怕的脸占满,“不”字还未出口,人就被拖了进去。
惨叫声像被闷在密闭的空间中,短促而凄厉,接着就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再也没了动静。
而房门外,王汕的尸体倒在走廊上,涣散的瞳孔直勾勾地对着走廊的另一边。
像是无声的邀请。
……
第一批人有去无回,剩下的人不明所以,不敢再跟踪海绵。
因此,它第二次送餐时,身后那些小尾巴全没了。
池醉和薄冰则在房间内,等着晚餐上门。
相信大副此刻一定很快乐,毕竟有那么多人到他房里做客……池醉勾起一抹微笑,对那些玩家发出了由衷的祝福。
愿他们长眠于主膝下。
薄冰见他双手合十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姿势,语气不由染上几分疑惑:“你在干嘛?”
池醉闭上眼,悲伤地叹了口气:“当然是在为那些可怜的玩家祷告,希望他们能跟大副先生玩得愉快……”
薄冰:“……”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鳄鱼的眼泪吧……
很快,门铃声响起,他又亲眼见证了川剧变脸的奇迹——
池醉上一刻还在悲悯众生,下一刻就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门。他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迅速拿起放在隔壁房门前的包装盒闪了回来。
薄冰真想给他一个鼓励的大拇指。
“我怎么感觉你对我有意见?”或许是因为被盯了太久,池醉似有所觉,他暴力拆卸完包装盒,递给薄冰两个奶黄包。
“没有,你那是错觉,”薄冰接过,神色如常,“再来一碗粥。”
海绵还算上道,池醉让它打包的食物基本都有。
一共用了八个包装盒,薄冰就要了一碗粥两个奶黄包,剩下六盒全是池醉的,一半饭一半菜。
等薄冰消灭完自己的口粮时,池醉那边也差不多了。
不管看多少次,薄冰仍然觉得惊奇。
他忍不住伸手,摸上池醉的胃部,发现那里其实并没有鼓起多少:“你怎么做到的?”
池醉闷哼一声。
薄冰不知道,他的手又软又凉,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服摸上来,触感简直美妙。最要命的是,摸着摸着手就不自觉地往下移,那只手此刻根本不在胃部,而在池醉的腹肌处。
偏偏它像摸上瘾了似的,还在往下。
池醉赶紧捉住那只作乱的手,眼神愈发晦暗,声音沙哑如情人间的呢喃细语:
“多运动。”
薄冰这才发现大事不妙,他正色道:
“我去刷牙。”
“小薄饼,”池醉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他笑着一把将人拉回来,凑到薄冰耳边往里面轻轻吹了口热气,“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饱暖思淫|欲’?”
薄冰沉默数秒,无情地推开他:“没有。”
开玩笑!再这样下去,他的腰就该喷云南白药了……
“可是,是你先摸我的……你得负责。”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否认三连。
池醉气定神闲:“你是你有你胡说。”
他懒洋洋地抱着胳膊,站在洗浴间门口,堵住了薄冰的去路。
薄冰挣扎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跟池醉做个约定。
“打个商量,一周两次,多的没有。”
“不行,五次,不能再少。”
“最多三次。”薄冰率先让步。
“三次半,”池醉一摸下巴一思考,“还有半次听天由命。”
薄冰:“……”
一时开荤一时爽,doi老腰火葬场。
“到时候再说。”
“……”
池醉笑眯眯道:“好,我会一直记着的。”
他在“一直”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薄冰觉得自己的腰又隐隐作痛起来。
夭寿啊……
……
两人吃饱喝足之际,门铃声再度响起。
池醉透过猫眼,刚好对上红毛可怜巴巴的神情。
“……”
他开门,斜倚在门口问:“什么事?”
红毛腆着老脸期待地搓搓手,语气忐忑:“能……能给点吃的吗?”
边说,他还边陶醉地耸了耸鼻尖,似乎沐浴在了食物的芳香中,一脸神清气爽。
池醉薄冰:“……”
“不能,”池醉冷漠地关门,“没吃的。”
“别别别,”红毛赶紧用身体卡住门缝,“你们肯定有,让我进去说、进去……”
“没什么好说的,让开。”
这时,薄冰的声音响起,对红毛而言仿佛天降救命稻草:
“让他进来。”
红毛如蒙大赦,心下松了口气。
池醉这才靠到墙边,让他进房。
“都吃完了,没你想要的,”薄冰正在房间内踱步消食,小腹不明显地鼓起一块,看得红毛很是羡慕。
“那、那我未来几天能拥有吗?”
池醉抬抬眼皮:“凭什么?”
红毛小声:“可以组队。”
“两个王者带一个废铁?”池醉笑着问,笑意却不达眼底。
红毛:“……”
虽然事实是这样的可也不用这么大声地说出来吧,太伤人了呜……不是王者,好歹也算得上青铜啊!
“其实也不是不行,”薄冰思考一番,给了透心凉的红毛一点希望,“但我们带你,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红毛双眼一亮,整个人精神抖擞。他知道,表现自己价值的时候来了!
“我的运气很好,不,不是很好,是特别特别特别好!而且我的能力可以帮你们分辨出那些东西。”
“你也发现了?”
红毛点头:“我又不是傻子,上船那么多天,怎么可能没人出事。这样一想,我上次吃饭的时候就看了一下,结果……”
他露出一个恶寒的表情,这才接着往下说:
“我就往前面瞥了一眼,真的一眼,就看到我对面那人脸上全是黑色的鱼鳞!我滴妈,我当时一口饭就吐出来了……你们知道吗?一个鱼头对着你,盘子里全是蛆……”
“够了,画面不用形容得那么详细。”薄冰面色难看地捂住胃部。
“之前吃的东西应该是干净的,”池醉拍拍他的背,又投了个犀利的眼神给红毛,“说重点。”
红毛呼吸一窒,讪讪地住了嘴:“不好意思,这几天把我憋狠了,我实在不敢跟别人讲……我还看到不少人和那些玩意儿勾肩搭背的,实在瘆得慌。”
“你刚刚说,黑色的鱼鳞?确定是黑色?”池醉皱起眉头。
“对,”红毛环顾四周,眼尖地瞥到墙上的油画,“跟你们油画上的差不多,诶……等等,怎么变色了……”
“什么变色?”
“你们俩都看不见吗?这张画上的鱼尾巴,从黑色变成了蓝色……等等,是半黑半蓝!”
“什么?!”池醉神情一凛。
他脑中有无数条线索飘忽而过,却始终无法汇聚到同一个终点。
鱼尾颜色的变换,又代表着什么?
看样子,还是得找个时间登上第五楼,那里一定藏着解开谜底的关键线索!正如薄冰所说,或许是过去事实的重现……
池醉转向红毛:“带着你可以,不过你必须时刻注意鱼尾的颜色,一有变化,立即跟我们讲,做的到吗?”
“没问题。”红毛兴奋地比了个“ok”手势。
“还有,你不是恐同吗?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是我们。”薄冰显然还记着身高那件事。
“这个……”红毛尴尬地笑了两声,挠头,“其实我觉得你说得挺对,恐同即、即那啥。”
“至于跟着你们,是因为从小到大我的第六感都很强,从登上这艘游轮起,我就一直很不安,直觉告诉我,我可能会死在这个副本里。直到和你们俩发生接触,那种不安的感觉奇迹般消失了,我百分百肯定,你们俩绝对是大佬。”
“这样吗……”薄冰又问,“那你有没有在晚上听到过歌声?”
红毛疑惑地摇头:“我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可舒服了。”
池醉:“……”
他无情地把红毛提起来,跟老鹰提小鸡一样提着他往门口走:“你可以滚了。”
红毛:“……”bsp; 正在这时,游轮突然一阵颠簸。
池醉踉跄了几步,把红毛放到一边:“怎么回事?!”
薄冰没站稳,膝盖刚好磕到床沿,跌在床上。
他难受地摇摇头,吃的太饱,整个腹部又突然压到床上,刚刚那一下差点让他吐出来。
池醉正准备跑到阳台上一探究竟,游轮的颠簸力度却猛地变大,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连他都差点没站稳,红毛已经撞上房门,痛叫起来。
而这一下还未平息,更猛烈的一下随之而来——
由于惯性,房间里的东西全部向左倒去!
质量轻一点的,如茶杯、烧水壶,全都被掀翻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更甚者,连茶几都飞起来,狠狠撞上不堪一击的玻璃门!玻璃门霎时如蛛网般皲裂,细小的玻璃渣子飞溅……
池醉反应极快地扑地,滚到床的夹板边,薄冰也顺势一个翻身,伏在他身后。
床的高度巧妙地为两人提供了一个避风港。
但很快,随着船身更大力的晃动,两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重重地撞上洗浴间的墙壁。
更糟糕的事情接踵而来!
床竟然也被掀起!毫无预兆地飞起,直袭两人头部!
该死!池醉猛地拉过床头柜,搁在自己和薄冰身前,借此形成一个三角,减缓床的冲击力!
红毛躲在门口看得心惊胆战。
他在两人身后,除了以头抢门之外,一点玻璃都没溅到,更没有被床砸这种“好运”。
突然莫名庆幸自己的运气值……
池醉一回头,刚好瞥见红毛嘴角那浮夸的想入非非的笑容。
“……”
趁片刻安稳,他拉着薄冰,用力从狭小的角落抽身,接着对红毛露出“友善”的微笑:
“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红毛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什么?”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唯一的作用到底是什么了——
被池醉挡在身前用作人肉盾牌时,红毛内心是绝望的,甚至带了点后悔。
万幸,欧皇之力所向披靡,船身平稳了一段时间。
池醉探出半个身子,望向不远处。
天空起了大雾,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浓雾里有歌声传来,悠远幽怨、摄人心魄。
池醉能感觉到,“塞壬”号在逐渐偏离既定轨迹。
他回到房间,想查看此刻位置。但电视机也没能逃过一劫,正安分地躺在地上挺尸。
薄冰蹲在一旁,尝试着打开它。
“能用吗?”
“不知道。”
重新把线插好,薄冰摁下开关。
电视顺利开机,但只正常了片刻就立即闪到雪花屏,发出“呲啦呲啦”的噪音。
虽然只有一瞬,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给出了精准的判断:
“我们现在去的不是人鱼岛,是死亡岛。”
池醉再度走上阳台,的确,歌声越来越清晰!
是塞壬!
两人赶紧把耳塞戴好,将不明所以的红毛捆在栏杆上。
“喂喂,两位大佬,你们在干嘛……”红毛简直欲哭无泪。
“为你好,不想死就闭上眼睛,什么都别听,什么都别想。”
池醉话音刚落,歌声的分贝骤然拔高!就算带着耳塞,那可怕的冲击力依然撞入耳膜,逼得人根本无法不听、无法不想。
红毛的神情瞬间变了——
他的瞳孔失去焦距,整个人呆滞而无意识地挣扎起来,全身青筋暴起,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池醉发现,失去意识的同时,歌声似乎屏蔽了他的感官,让他感觉不到痛意。
手摩擦在绳子上,照道理应该很疼,红毛却似毫无知觉般,只拼命挣脱着。
再这样下去,都快磨出血了!
池醉往他后颈来记手刃,干脆利落地将他砍晕。红毛倒在地上,这才停止了挣扎。
与此同时,歌声的诱惑力越来越大,耳塞变得毫无用处!
池醉发现,自己的头脑愈发却不清醒,他很想跳下阳台,往那片迷雾中走,那里有人在召唤他……
薄冰也痛苦地捂住头部,蜷缩在地上,跟魔魅般的歌声作着斗争!
正在两人神智趋于模糊之际,另一道声音压过了歌声,唤醒了头脑深处的清明。
池醉咬破舌尖,铁锈味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立即意识到,是人鱼!
伴随着理智的恢复,一个疑问却盘旋在他心间久久不能散去:
人鱼,真的相当于神话中的喀尔克女神吗?
……
船渐渐回到正轨,海面重归风平浪静。
大约八点时,游轮广播响起——
【抵达人鱼岛,请各位乘客有序下船、登岛观光,注:该时间段为自由活动时间,请于明早8:00前回到游轮,过期不候】
此时,红毛也悠悠转醒。
刚醒,他就觉得手疼,一看果然,两只手大半个手腕的皮全都破了。
红毛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是谁害了我!”
池醉薄冰:“……”
“没人害你,赶紧下船,走。”
两人带着满头雾水的红毛下了船。
甲板已经放下,旁边的指引员依旧是那只人形章鱼。玩家们都对其视若无睹,很少有人胆敢直视。
池醉仅仅瞥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只是,章鱼身上的鳞片似乎又多了些呢……
……
尚未登岛前,人鱼岛被一层迷雾笼罩着,根本看不清其中情形。但随着玩家的四散,迷雾逐渐消退了。
池醉终于看清了岛的全貌。
他心底涌起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在哪儿见过。
捂着脑袋逐一检索过每个记忆点,他依旧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走,先逛逛,”池醉拉着薄冰,直接略过红毛,只留给他一句,“自己跟上,跟丢不关我们事。”
红毛:“……”日,双标狗了不起啊!
还、还……还真了不起!
他赶紧跟了上去,始终与两人保持着二米左右的距离。双标就双标吧,好歹有一线生机……
三人逐渐远离人群,往更偏远的地方走去。
池醉一直觉得这里似曾相识,越往里走,他能回想起来的东西就越多。之前就像有什么把他的记忆禁锢在了某个点,直到场景一一重现,那些被遗忘的画面才再度浮出水面。
走了大约10分钟,三人奇迹般地绕到了另一个海滩。
岸上的大雾其实并不算褪去,只是蔓延出了海岸,有如实质般飘荡在大海上,散发着令人望而却步的气息。
池醉跨过浅滩,往前走了几步。
冰凉的水渗进鞋子滑过脚底,刺得人从头到脚一阵发麻。
水面起初平静无波,但池醉踏进去后,它慢慢发生了变化——波纹一圈圈向四周涤荡,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了一样!
池醉站定,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水面,并不退却。
他已经想起了这一幕,是那个梦境!
接着,和梦中一模一样的场景发生了——
一只苍白的手从波纹最中央伸出,它抓住池醉的小腿借力,整个“人”慢慢从水面浮起。
和梦境中的蓝尾人鱼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它有眼黑。
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有说话。
这条人鱼给池醉的感觉很奇怪,一种想说却又说不上来的奇怪。
人鱼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默默解下垂在鱼尾上的贝壳扔到海岸上,而后便消失在水花里,无影无踪。
似乎不带恶意……
池醉弯腰捡起贝壳,贝壳很小,还不到他半个手心,触感则冰冰凉凉、湿润滑腻。
打开贝壳后,一张卷好的小纸条掉了出来。
“那个……”红毛似乎想要说什么。
薄冰:“走吧,先回去再说。”
既然线索已经拿到,就没必要再滞留,徒添事端。
池醉把贝壳和纸条收进通讯器,三个人一起回到了游轮。
……
一回房,薄冰才示意红毛可以开口。
“憋、憋死我了,”红毛猛喝一大口水,“那条人鱼一直把下半身藏在水面里,一开始好像是蓝色,但它走的那一刻,尾巴浮出水面,卧槽,一秒变黑啊……”
他又补上一句:“跟染发剂一样……”
池醉薄冰:“……”
“你确定是黑色?”
“那必须,除非我眼睛出问题了,不然不会看错的,”红毛拍拍脑袋,“但你这么一说,我就感觉真的看错了,有点怀疑自己。”
“……”
“黑色就黑色吧,”薄冰说,“先看看纸条上有什么。”
“嗯。”
池醉解下细小的牛皮筋,打开纸条。看清纸条上的内容时,他呼吸一窒。
纸条上只有一幅简单的画——
那是一条人鱼,人鱼的左半边脸温柔可亲,右半边脸却形如恶鬼,阴森可怖。
鱼尾颜色也一半一半地呈现,左半边鱼尾对应左半边脸,是蓝色,而右半边……自然是黑色。
之前那种色差的对立,果然不是错觉!
“双重人格?”薄冰揉了揉太阳穴,“如果真是这样,那很难办。”
迄今为止,他们遇到的究竟是人鱼还是鱼尾怪,这点根本说不清。而一旦判断错误,等待他们的就是毁灭性结局。
池醉显然也深知这一点:“应该是这个意思。”
所以,鱼尾怪和人鱼其实都是塞壬,但它们相当于塞壬的两个面,鱼尾怪阴狠毒辣,人鱼……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池醉皱眉:为什么在梦中把他拖下水的鱼尾怪尾巴是蓝色,给他们线索、看似并无恶意的人鱼却是黑色?
人鱼,它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换而言之,它真的是站在玩家这方的吗?
……
池醉把纸条翻来覆去检查一遍,又将贝壳拿起来观察,除却这幅画,没有更多内容。
红毛突然喷出一口水,喷到纸条上,他指着池醉手里的贝壳,“你快把那玩意扔掉,我滴妈妈!那玩意儿在动,卧槽槽槽变成鱼鳞了……”
池醉反射性地把贝壳甩到地上。
同时,他注意到,纸条被水浸湿的地方,竟然现出了不一样的字迹!
“卧槽,那个鳞片融进地上了……”红毛尖叫三连。
三人很快发现,地板上竟然出现了鱼鳞的纹路!
如果池醉刚才一直拿着那个贝壳,后果可想而知。
“你立大功了。”看看地板,又看看纸条,池醉的神色有些复杂。
难道这就是欧皇和非酋之间的差距吗?
红毛:“哈?”
池醉拿过水杯,继续往纸条上泼了一些水,字迹慢慢在水里晕开,愈发清晰,是一句发人深思的话——
“不存在怨恨的心灵,足以戳穿一切自欺欺人的谎言。”
不存在怨恨的心灵?谁的心灵?
“跟这张纸有关,”薄冰拿出大副日记中夹杂的信纸,“如果模仿者是大副,他的目的应该是让这个谎言不被戳破,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有人欺骗了他。”
从日记中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大副对所谓的宝藏有着极大的热情,如果有人骗他,那必然会以宝藏为幌子。而赫克里斯告诉他关于宝藏的真相,大副不信,才会在日记里写“宝藏……不会的。”
“而这个人而骗他的人,很可能是……”
两人异口同声,却都留下未尽之语。
“喂,骗他的人到底是谁啊!”红毛抓狂,“别说话说一半啊……”
这天没法聊了!
他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智商已经被摁在地上摩擦,叮咚~郝运退出聊天室。
薄冰:“你很快会知道的,别急。”
红毛:“……”我太难了。
……
池醉却仍在思考,今天的线索再次颠覆了他原有的考量和推测。
他隐隐察觉到,是时候登上第五层了。
那里,一定藏着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