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的储藏室里隐隐地透着一股子的霉味。
林娆抱着膝盖坐在那里,脑袋里面混混沌沌的。
这是上次的订婚典礼之后,她第一次回到林家,她还记得当初她走的那个夜晚的大雨,还记得那天晚上父亲决绝的双目。
林娆心里有些发寒。
刚刚娇娇说,爸爸一直很想她。
爸爸会对着她的钢琴发呆。
所以,爸爸应该还是不舍得她的吧?
可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林娆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和表情,去面对曾经逼着自己去死的父亲。
仇恨,不合适。
思念,更不妥。
想着想着,她甚至有些后悔。
如果刚刚直接走掉了,现在也不会这么纠结这么尴尬了。
都怪娇娇的口才太好,眼泪又太多。
否则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一时心动,跟着她回来的。
正这样想着,外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
是娇娇?
还是爸爸?
林娆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
整理头发的时候,双手碰到了额头上那两道丑陋的烧伤疤。
她连忙将刘海顺了顺,让刘海将那两道疤痕全都盖住。
最后,她又将自己的左手藏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正襟危坐地等着父亲的到来。
可过了很久,房门还是没有打开。
她甚至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
可那脚步声又是那么地真实。
就在林娆疑惑的时候,一股呛鼻的浓烟从窗缝窜了进来。
林娆本能地循着味道看过去——
窗户外面着了火,那火光正凶狠地在从窗户往房子里面窜。
林娆扑过去,看到一个拎着油桶的佣人正在往储藏室外面的墙壁上面泼汽油。
刺鼻的汽油味和烟雾的味道让她胃里一阵一阵地开始翻腾。
林娆扣住胸口,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冲过去打开窗户,大声质问那个佣人:“你在做什么!?”
那佣人似乎没想到储藏室里有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哆哆嗦嗦地开口,“这……这是老爷吩咐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里面啊!”
说完,佣人将剩下的汽油往墙上一泼,“咣当”一声地将汽油桶扔下,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娆这一整晚的期待和纠结,在佣人的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彻底地消散了。
她笑自己傻。
当初父亲那么果断地让自己去死,她怎么会因为娇娇的几句话,就觉得父亲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她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而已!
“轰”地一声,火焰和汽油混合着,直接烧过了窗户,将她的手灼伤。
她本能地缩回手,向后退了几步,被杂物绊倒,摔在了地上。
屋子里面越来越热,浓烟滚滚,呛得墨瑶几乎窒息。
孕吐又开始无止境地折磨她。
林娆很清楚,这里是储物间,杂物很多,火烧进来之后,出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呛死,烧死!
父亲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她死!
想到这些,她连忙扯下睡裙的下摆,捂住口鼻,顺着墙角一点点地摸着。
现在窗户不能走,门也肯定被锁死了,父亲既然下定决心要让她死,就不会给她留下任何逃跑的机会!
可最后,她还是摸到了那一小扇活动的墙。
她闭上眼睛,幸好。
幸好当年兰瑞的门还在。
兰瑞是林娆以前养的一只金毛,活泼好动,喜欢到处乱跑。
那个时候,林娆还是林建华的掌上明珠。
她喜欢兰瑞,又怕兰瑞哪天会被关在某个房间里出不来。
所以林建华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这还不简单。”
于是林家家主大手一挥,在别墅的每个房间的门上,都开了一道活动的小门。
这样,兰瑞就能在别墅里面自由出入了。
林娆一直在找的,就是这扇门。
兰瑞已经走了五六年了,这个狗洞也很久没有活动过,几乎已经锈死了。
林娆用手扒着这个狗洞,这是她活着的希望!
她不能死,她肚子里还有温宿在乎的小家伙。
她还有很长的一声要去度过!
林建华上次没有弄死她,这次也不可能成功!
拼着一口气,林娆拼命地用手肘撞着那个狗洞。
“砰”
“砰”
“砰”
一下一下,她的手肘已经撞出了血。
浓烟翻滚着,她手里的布料也没有办法抵挡。
脑袋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难。
她死死地咬着牙,告诉自己,要活着,要活着,要活着!
最终,“咚”地一声,狗洞被撞开了。
她喜得差点掉下泪来,连忙手脚并用地从狗洞爬出去。
外面新鲜的空气让她的脑袋越来越清晰,身上的疼痛也越来越难耐。
她的身体被铁锈划伤,有血丝渗出睡裙。
但她不敢多停留。
这里是林家,万一有人发现她,她还是逃不掉!
她赤着脚,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踉跄地逃出了林家别墅。
消耗了太多力气的身体支撑不了她跑多久,她最后干脆趴到一旁的灌木丛里。
身后,火光冲天。
躲在灌木丛中,林娆看着那几乎将整个夜空照亮的熊熊烈火,整个人瑟瑟发抖。
如果不是当年兰瑞留下的那个狗洞,现在的她,已经成了那大火里面的一股浓烟了。
原来,从小对她宠爱有加的林建华,是真的铁了心地想要杀她。
心脏疼得像是有无数把刀,在狠狠地刮着,刺着!
这里曾经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她曾经为这个家赢得了无上的荣耀。
就算是“被死亡”了,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走到这里,看着这里的灯火。
因为这曾经是她的港湾,她最安心的归宿。
可如今……
火烧得这么大,没有一个人出来救她。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心脏几乎破碎的疼痛。
以后这个林家,和她再无关系!
她再也不会回来,也再也不会相信林建华的任何一句话!
林娆一直趴在灌木丛中,直到大火将那个储藏室烧得差不多了,才终于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决绝地离开。
这里,没有什么值得再留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