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杨元怔楞了一瞬,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飞船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损伤了，不然根本撑不到我们离开就会爆炸，”欧辰轻轻啐了一口, 操控机甲直接朝飞船的方向飞去。
“里面困住我们的怪物只是一小部分, 肯定还有更多，如果被他们一并带出来, 到时候你能在第一时间全部消灭掉保住飞船吗？而且联邦的人很快就会发现这边的异状赶过来了, 一旦被那群怪物和他们联合夹击……”
“到时候, 我们全部都要死在这。”
杨元不说话了，转身面对着那个漆黑的洞口, 所有的犹豫都不过一瞬间，然后他抬起手，重重地挥了下去。
一瞬间, 数十台机甲同时开火, 朝着洞口的上部全力射击，无数坚硬的石块纷纷落下，将整个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帝国培养出来的间谍和一名皇子，并上这几十人的性命，显然是不需要做过多考虑的。
所有的声音和光团全都透不出来, 除了他们按序上飞船的脚步声，寂静得过分了。
杨元站在那处已经变得比别处还要厚得多的洞口处, 神色漠然。
这孩子……
是他带过的里面最优秀的学生了, 实力非常强, 如果继续成长, 肯定能成为一个巨大的助力，不过可惜……
他当年被培养的意义，就是成为帝国的一把剑。
可以随时折断, 和抛弃的一把剑。
武器而已，没有了再去打磨新的就是了，只不过有点可惜。
他以前的眼神，还是很不错的，里面有着忠诚和信仰，那是他非常欣赏的东西。
可惜了，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杨元也跟着上了飞船，飞船迅速启动，变成了一个细小的光点，消失在了天边。
洞口塌陷的一瞬间，戚闻研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洞口怎么封了？”
“我们怎么出去？”
“为什么要关住我们！”人心瞬间乱了起来，所有人蜂拥着朝洞口挤去，指挥着机甲想要把那些碎石挖开。
可惜这里的情况比较特殊，洞穴里面布满了那种狂暴物质，它们质地并不如何坚硬，而且彼此之间稍稍有点排斥，导致并没有那么高的粘合度。
下面刚挖出来一点空隙，上面的就会像流沙一样顺着砸下来，重新填埋得更深。
除非从外面把那些正常的石块全部移开，不然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不！为什么？凭什么？”本来在里面呆久了，就容易精神失常变得极为暴躁，又陡然面临这种情况，许多人都疯了般地直接调出武器系统，一炮一炮轰上去，甚至顾不上前面还有自己的同伴挡在那里。
可结果是，除了把洞口堵得更严实了些，没有任何作用，甚至都想不起来要回身去扑杀那些已经开始撕裂他们机甲的怪物。
恐慌，不甘，绝望。
濒死前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被激发了出来，又被无限放大。
他们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人……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你没有叫我们来，我们不会变成这样！”其中一个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猛地回身朝戚闻研扑了过去。
现在哪里还能想得起什么上下级关系，什么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死亡面前，所有的一些都是虚的，只剩下满满的怨恨。
为什么戚闻研不带自己人过来？
为什么要让他们来送死！
为什么他会得罪了上级，被直接放弃，甚至连累他们至此？！
要死你自己去死就好了！
为什么要拖上我们！
恨不得将他活活撕碎般的怨毒。
“小心！”戚闻研看他们这副失了神志一心只想打开洞口的疯癫模样，竟是完全放弃了抵抗一样，有好几人已经被特瓦达星人趁乱扑上了机甲，竖起尖锐的爪子一下一下划着，肆意破坏着。
他朝几人扑了过去，放出火焰灼烧，等把它们都逼得离开机甲范围之后才开枪射杀，语调平稳地安排着，“全员后退，四人在洞口依次排开挖掘，我会在上面撑住那些碎石，剩下的负责阻挡那些特瓦达星人。”
“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还是有机会出……嗯……”
戚闻研闷哼了一声，身形踉跄了一瞬。
他的胸前，无比靠近驾驶舱的位置，被那名护卫反手开了一枪。
正往外冒着烟，穿透了一层合金外壳，留下一个漆黑的孔洞。
他的机甲虽然看起来跟普通的A.级机甲没有什么区别，但为了承载他远超A.级的强悍精神力，自然都是特制的，才不至于被这毫无防备的一枪给直接爆了头。
“你该死！该死！你怎么不去死啊？没有你就好了！”恶毒无比的诅咒自然而然地从他们嘴里说出，低声喃喃着，怨毒的目光透过操作室，直直扎在了戚闻研身上。
戚闻研怔愣了一瞬，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虽然这里的环境会让人变得无比暴躁，但也只会放大人们心底最深的那种恶，让他们成为屈从于**的奴隶。
破坏欲，杀欲，毁灭一切的疯狂……
原来他们，都想要自己死吗？
戚闻研神色有一瞬间的迷茫，可那群已经彻底陷入疯狂的人却完全不会在意他这点微末的情绪变化，又是狠狠一拳，直接砸向他的驾驶室。
甚至开启了重力加速，势必要彻底毁掉他，可能砸得连个全尸都找不见。
然而他的拳头，却在离人还有不到几公分的位置，被另外一只冰蓝色的机械臂，轻轻松松架住了。
“既然如此……”
戚闻研朝人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毫无芥蒂的笑。
“那只能请你们，都去死了……”
说完，手上一用力，那条胳膊就被他随手卸了下来，随手甩进了密密麻麻的外星人堆里，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凄厉的惨叫声震破云霄，戚闻研转头看向剩下几个，抬起枪管，指着他的前部下，无比温柔地轻叹了一声：“那么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他其实早就该明白，这世上比机械还要冰冷的，便是人心。
那红彤彤的糜烂血肉，似乎已经不会再跳动了。
不过没关系。
不重要了。
没有了那恼人的声音，却还有数不尽的特瓦达星人，尖叫着扑上来，哪怕每一个仅仅用碾死一只蚂蚁的力度就能轻易搞死，可重复这个动作，依旧让人感到乏味且无趣。
所有的弹药已经耗尽了，抬臂劈砍的动作都麻木到全凭本能，就像他在特训营里学到的那样。
不过那个时候面对的，却是无数跟他同龄的孩子。
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情况下，戚闻研竟突然回忆起了那被他刻意遗忘和忽视的血腥过去。
他们是怎么形容自己的？
哦，好像是……
疯子。
疯子，就疯子吧。
这个世界，果真无聊透顶。
纪烨整理完所有遗失的资料，被老教授抓着狠狠夸了一顿，正笑着跟人寒暄，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智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还在发烫。
他记得大佬之前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把他们两的智脑进行了绑定，彼此的数据互通，尤其是对彼此状况的检测。
大佬……出事了？
“怎么了小纪？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熬夜加班太累了？哎呦……是我老头子不好，把你逼得太紧了，其实那数据没有那么着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纪烨抓住了胳膊，然后面前原本还很康健的年轻人已经脸色发红，半跪在了地上。
“没事吧？小纪！”老教授有些慌了，大声叫着把外面的警卫唤了进来，把人送进了医务室。
“对不起老师，我觉得……好不舒服……”纪烨红着脸，微微抬手把身上属于大佬的喷雾蹭掉了一些，就像是在摸自己脖子一样随意。
然后瞬间把自己的信息素释放了出来，老教授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了，连带着周围几名守卫，脸色都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小纪，你这信息素……不太正常啊……”老教授连滚带爬地跟他拉开距离，人都要贴到墙根了。
“是……我分化得晚，信息素不太稳定，”纪烨红了眼眶，极委屈的样子，“必须把我送到外面的医院进行隔离，不然肯定会影响到大家的，普通的抑制剂对我没用……”
“这……”老教授还有些犹豫，但是其中一个守卫却已经被纪烨的信息素勾得守不住了，竟然直接朝他扑了上来，被纪烨侧身躲过，一拳打晕了过去。
“对不起老师，不能再拖了，我不能连累你们……”纪烨撑着酸软的身子，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去。
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倒了一地omega，个个面色酡红，陷入一种不可言说的状态。
单是替他们打上抑制剂免得闹出更大的乱子，就已经让整个实验总署陷入了一阵鸡飞狗跳中，再也没人有精力关心纪烨的去处。
纪烨一路成功潜到了大门口，保安队长早就通过智脑明白了里面发生的一切，并且给他准备好了专门的飞行器配备四名打了抑制剂的保卫人员，带他去最近的医院进行隔离。
纪烨乖乖地跟着上了飞行器，一直到远远地把实验总署甩到身后，再也看不见的距离，才直接用精神力把四人控制住，然后全部弄晕过去。
他把几人全部扔了下去，然后给飞行器设置了自动驾驶，位置是城西的一处破旧仓库。
只不过会经过他跟大佬的寝室。
在离目标还有小几里地的时候，他就直接从飞行器上跳了下去，激起了一阵尘土飞扬，毫发无伤。
纪烨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寝室，他的智脑隐隐能感应到大佬的位置，距离这里非常远。
远到……那种联系都变得微弱起来。
若不是刚才戚闻研的精神力波动实在太大，单是现在这样平淡的样子，他还真体会不出来什么。
纪烨三两步冲到韩殊的门口，用力敲了起来。
他知道这人，是大佬少数信得过的手下。
“戚闻研去哪了，你知道吗？”纪烨面对头发有些乱糟糟的人，直接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你是怎么从实验总署跑出来的？”韩殊后退一步，有些警惕地盯着纪烨。
虽然老大很宠爱这个家伙，但是他从来是看他不顺眼的。
更何况他还是联邦的人，现在又成为了联邦的走狗。
纪烨眯了眯眼，抬手抓住了韩殊的领子，“你知道的对吧？不想你们老大出事的话，就乖乖告诉我。”
“我凭什么告诉你？”韩殊冷笑一声，抬手想要拂开他的手，“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老大养的……”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极其强大的精神力压弯了腰，被人死死抵在门板上，身子还在无力地往下滑。
这一瞬间，面对眼前这个比他矮上几分的omega，他竟然有种是在面对老大的错觉。
好强……
那种纯然被压制，甚至兴不起一点反抗心思的无力感。
“戚闻研就要死了！”纪烨把韩殊往门上重重一甩，发出一声巨响，整个人贴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不想眼睁睁看着你们老大出事的话，最好给我乖乖配合！”
“不然我不介意把你打个半死，然后再跟你合作。”
“你……你……”韩殊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无比配合地把所有人召集了起来，一字排开站在他的门口，好奇地看着这个传说中可能是他们老大“心上人”的存在。
“之前老大确实接到了任务，但是他没有带我们去，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韩殊轻咳一声，收敛了脸上的不屑，看着纪烨的神色，越发警惕了。
上次试炼赛还只是旁观，这次就这么面对面地跟纪烨对上，他突然有些明白老大这么在意这个家伙的原因了。
他是真的很强。
“我有这个，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号不好，只有一个大概的坐标。”纪烨晃了晃手上的智脑，调出上次接收到信号的位置，给韩殊发了过去。
当看到位置的一瞬间，韩殊瞬间严肃了神情，他知道纪烨没有说谎。
这里，离他们上次夺取核心能源的星系非常近，这附近唯一有价值的，就是特瓦达星系了。
而且这种地方，是纪烨也绝对不知道的秘密，更加没法胡诌了。
如果是这里的话……
那还真要好生规划一下。
于是他迅速安排下去，所有人员迅速待命，又去调了一架飞船出来，十五分钟后，所有人员全部到位，几十台各色机甲也都装了上去，分外壮观。
且全部都是戚闻研的心腹。
“你为什么非要跟来？”韩殊一面盯着路线，一面看着纪烨。
他是真的有点搞不懂这个omega的想法了。
强到变态暂且不提，他对老大是真心的吗？
能真挚到即使知道了老大的真实身份，也不会背叛他吗？
但不得不承认，纪烨今天闹得这一通，确实让韩殊对他的看法稍稍改观了一些。
起码他有这个心和勇气，已经很不容易了。
至于暴露身份之后的事，那是以后老大才需要去头痛的事。
“没有我的话，你们能找到他吗？掘地三尺？等你们找到，恐怕人都凉了。”纪烨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怼。
他一直知道这个韩殊不喜欢他，那他还要惯着他不成？
而且他也感受到了，最近系统对他关于不能说脏话的限制，似乎弱了些。
只要不是情绪非常激动，偶尔像这样怼一下，是不会被和谐的。
虽然不知道诱因是什么，但终归是好事。
飞船的速度很快，再加上韩殊也很着急，几乎没多久就到了。
等到了这附近，纪烨跟大佬之间的联系便强了起来，没有耗费多久，便成功降落在了那颗星球上。
一片荒芜，除去高高的一座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这里有爆炸的痕迹！”前去查探的人回来报告，所有人都围拢了过去。
纪烨摸了摸手腕上的智脑，不可思议道，“他竟然……在里面？”
韩殊也瞪大了眼，看着那一堆明显是被暴力轰塌的乱石区，眼眶顿时漫上血丝。
他们想活埋老大？！
根本不用他多说什么，手下人已经配合默契地开始挖掘碎石。
机甲力量很大，再加上人多，很快就破开了一个洞，最后一块巨石被搬来，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样，就被七八只特瓦达星人扑个正着。
“它们怎么会在这里？！”韩殊直接踹开一个，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这些东西灭掉，然后非常干脆地下令，“你们四个去保护飞船，绝对不能让它们把飞船破坏掉。”
“你们守在洞口，一只都不准放出来！剩下的跟我一起进去看看……”韩殊咬咬牙，就准备往里冲。
结果一台红色的机甲却比他快得多，已经一头扎了进去，他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跟上，“你不要命了，跟进来做什么？！”
“我本来就只是让你带我过来而已，没指望靠你找人。”纪烨不咸不淡地回道。
离得越近，手腕上的震颤就越明显。
他的目光扫过不断冲上来吱哇乱叫的东西，狠狠拧了下眉。
这什么鬼东西长得这么丑？！
而且自从进来，就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让人觉得浑身都燥得慌。
越往里面，那种怪物就越多，到最后，所有人都被缠上。
而他这台机甲是大佬请高级工匠给他定做的，开启隐身功能之后，虽说不能完全隐形，但是把存在感和机器的轰鸣声降到最低，比起后面吱哇乱叫的那群，显然不容易引起注意。
渐渐的，他跟他们也慢慢拉开了距离。
又往前行进了一段路，那些外星生物已经多到密密麻麻爬满山壁的程度，而周围的空间又大了几分，纪烨放火开了一条路出来，等他看清眼前一幕的时候，顿时僵住了动作。
前面的过道又开始变得狭窄，十米多高的机甲卡在里面堪堪能自由移动，而那台冰蓝色的机甲，上面糊满了红色绿色等乱七八糟的不知名粘液，看起来恶心非常。
驾驶舱的位置已经全部暴露出来，上面的罩子稀碎成一大片，不断有小怪物从破口处钻进去，然后被一只大手狠狠甩出来，随即被机甲狠狠碾碎。
机甲身上也遍布各种磕碰坑洞和撕裂伤，左边的机械臂连接处已经摇摇欲坠，看起来随时都会掉落一样。
即使这样，也还在奋力抬臂，抓住一只之后，两手一拉，直接撕成两半。
就算没有了那些热武器，依旧强到变态。
手段之狠辣，伴随漫天都是的恶心黏浊液，看得纪烨惊惧不已。
“大佬！从这里走！”纪烨迅速轰掉了几只还在拼命往上扑的东西，朝那边喊话，一边奋力拼杀过去。
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还特意确认了下，两边的通讯都是正常的，他已经快喊破喉咙了，大佬不可能听不到。
可事实就是，戚闻研依旧不断重复着拼杀的动作，机械化一般，木然得像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纪烨终于察觉到不对，大佬的精神状况出问题了？
他快速冲了过去，用自己的机甲堵上那处狭窄的缺口，然后不惜耗费大量能源开始防护罩，直接提枪冲了下去，把剩余的几只怪物全部干掉。
没了进攻目标，戚闻研的机甲怔愣了一瞬，也没有了动作，维持着那个姿势，就像一尊战损的雕塑。
外面是不断冲击着防护罩的小怪物，连成一片天，尖叫声吵得人耳膜生疼。
里面是诡异的寂静。
纪烨缓慢朝那边靠近，轻声唤了句，“大佬？”
听到动静，那台机甲终于重新有了动静，却是狠狠一拳砸下。
纪烨瞬间跃开，然后踩在那只机械臂上，趁着它收回的空挡，直接从破漏的窗口钻进了驾驶舱。
看到了那个，浑身血污，双眼漠然无神的男人。
察觉到有东西进来了，戚闻研就像对付那些怪物一样，伸手朝纪烨抓去，却在手指离他的脖子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然后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这个东西……
身上为什么有他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戚大佬：都希望我死吗？
没人爱我吗？
这个世界真的好无聊……
信仰？那又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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