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指着最后的那个女孩道:“那个……”
李崇渊显得有些诧异,他道:“那就是三王爷,也就礼善念念不忘的人。柳芸篱。”李崇渊倒是真没料到,浮梦会一眼看到。
浮梦淡定道:“因为她长得最好看。”
先生讲完了课,学堂里的女学生起身恭送先生,然后两三结伴,离开了教室。
柳芸篱却没有,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低头拆开了一封信。
李崇渊解释道:“女学也有武课,也要学些基础的招式。柳芸篱身体不好,所以从来不参加。”
“哦——”浮梦故意拉长声调,斜眼看着李崇渊。
李崇渊自然知道浮梦指的是什么,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道:“我没来过这。以前教人这事,最热衷的就是四王爷。再说那时,我也已经不在京城了。”
浮梦眨眨眼,笑得狡黠。果然还是熟悉的木头,果然还是熟悉的调戏。
柳芸篱低头专心看着信,全然没注意到身旁多了个人。
“你怎么不去上武课?”突然出现在耳畔的声音,吓得柳芸篱手上一个哆嗦,她猛然抬头,一不小心和弯腰的某人撞了个正着。
柳芸篱捂着自己被撞疼的头,南礼善捂着自己被撞疼的鼻子,两个人都疼得皱眉。
好不容易缓了一会,柳芸篱才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女学里的少年,惊讶道:“你是……”
南礼善道:“我是……”话到半截又觉得自己的这个身份确实有些难定义,他虽然是被先生叫来教导其他人的,但他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他想了想,煞有介事道:“你可以叫我小先生。”
“小先生?”柳芸篱似有些不解地重复了一下,不过很快也想明白,能来这的,必然也不会是什么登徒子。柳芸篱低头恭敬道,“小先生。我是柳芸篱。”
南礼善本就打算逗一逗这小姑娘,并不打算受这礼,不由道:“你为何不去武课?”
“我身体不太好,无法久站。”芸篱犹豫了下问南礼善:“我这样会不会很奇怪?她们都不太和我说话。”
奇怪不奇怪南礼善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这里女学念书的都有些心高气傲。平日里也和几个品行不错的打过交道,不过确实也明白,每个人都有恃宠而骄的资本,自然会格外傲气一些。
特别是在京城,能来这里念书的人哪一个不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大家闺秀,不好相处。
南礼善听她这么一说不由皱眉,突然想起,之前先生和自己提到的那个聪慧非常,但是年级尚小的破格录取女子,正是叫这个名字。
如今又因为身体缘故,得了特许而不用上武课,这恐怕已经招来了某些人的不满,接下来的日子说不定会有些小麻烦。可是就刚刚打了这么小小的打个交道,南礼善就能察觉到柳芸篱略显迟钝,这……就算提醒了她,怕是也没什么用。
南礼善想了想,也没什么好的建议,他周围的人大多都是有话直说之辈,只得道:“我觉得还好,毕竟也是事出有因。若是有人觉得不好,你让他们来找我或者先生即可。”
柳芸篱乖巧地点点头:“嗯。”随即又补了一句,“谢谢小先生。”
柳芸篱说“小先生”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软软的,让南礼善忍不住摸了摸柳芸篱的头笑着道:“不客气。”
他们俩都没有觉察,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个少女看在眼里。
柳芸篱所在的女学需要寄宿,到了休沐日才能回去,每个月会有五天的休沐日,都在月末。
虽然这些少女都是各家的大家闺秀,可既然来念女学,自然就需要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素日的条件也不如在家,没有婢女,一切都要自己动手,也算是磨炼心智的一种方式。
她们平日里住的是四人间,除了柳芸篱之外,其他女子素日里对柳芸篱的态度都算不上很好,但好歹客气,只是的算不上好朋友。平日里吃饭、休息也都不会邀请柳芸篱一起。可是若是对先生留下来的功课不懂,她们反而就会凑上前,笑容满面,求着柳芸篱帮帮她们。
偶尔有几次,被南礼善撞见,南礼善看着那个把什么事都应下来的柳芸篱不由叹气道:“你不要老帮着她们,她们也不是真的感激你。”
柳芸篱倒是不在乎这个得失,她认真看着书道:“不过是将先生说过的,再复习一番,挺好的。”
南礼善:“……”这真的是个傻孩子哟……
可是某天晚上,复习了功课的柳芸篱回到住所,还未来得及推开门,就听到房间里的三人正在宿舍里谈论自己:“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她那副清高的摸样!她的身份容貌哪里比得上我们?切,就知道巴结先生!得了点好处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了人就讨厌。”
“就是,居然还不用上武课!年纪小点,身体弱点,就有特权啦?”
“就是,还冷冰冰的,以为帮我们写功课就高人一等啦!真是!”
柳芸篱握在手把上的手终于放开,心痛一般地慢慢蹲下了身,却是无论是哭还是笑都做不到,她靠在门边,慢慢闭上了眼。
南礼善在她身边,把她抱起来,冷冷地看了看房间里,随即带着柳芸篱慢慢离开。
南礼善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他身份显赫,自然住所也全然不同,有独立的院子不说,房间也足够宽敞。
南礼善把柳芸篱放在床上,为了她一颗护心丹,然后给她盖好被子。被子刚刚盖好,柳芸篱就像怕冷似的,裹好了被子,沉沉睡去。
夜到深时,睡在外间的南礼善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可自己想要起身去查看,仔细听去,那声音又暗暗压了下去。
南礼善想,那个小孩,傻得让人心疼。
第二天,南礼善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柳芸篱早就醒了。手里还拿着一本兵书,看得津津有味。
南礼善很是讶异:“你喜欢看这个?”
柳芸篱正看得精彩,只是点点头道:“和下棋一样有趣。”
南礼善听到这话,不由笑道:“你会下棋?”
柳芸篱这才反应过来,南礼善是在同自己说话,连忙放下水,点点头道:“喜欢。”
南礼善问道:“象棋还是围棋?”
柳芸篱道:“都会。”
南礼善一挑眉:“那我们下一盘?”
柳芸篱想着昨儿在别人这借宿了一晚,如今推辞也不合适,便点点头道:“好。”
和柳芸篱同一房间的三个少女,见柳芸篱昨儿一夜未归,想起自己的谈话,难免有些担心后怕,一来怕柳芸篱去找先生告状,二来怕柳芸篱怀恨在心,从此再也不帮她们忙。到时候到了年终考试,她们恐怕就拿不到好成绩了。
她们三人提心吊胆等了一宿,等来了完好无损的柳芸篱,既没等来柳芸篱诘问,也没等来老师的苛责。她们一方面有些庆幸,也多少有些懊悔。到底还是年少的孩子,还是会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暗暗决定,回去还是要对柳芸篱好一些。
不过很快,有另一件事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听说了么,我们这要个小先生了。”
“哎,是不是之前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
“对啊,多半是他!我都见过他好几回了,可都没见他给我们上课。”
“若是他给我们上课,我一定好好听课!”
“作业也认真做?”
“认真做!只要我会……嘻嘻……”
柳芸篱坐在最后的角落,听着他们热烈地讨论着,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柳芸篱今早与南礼善下了五局棋,只赢了一场象棋,柳芸篱极擅进攻,至今极少会输给其他人,和南礼善下的这几局,她算是领教了什么叫攻防兼备,倒是激起了柳芸篱难得的好胜心。若有机会的话,柳芸篱还想同南礼善多下几局。
不仅是个好老师,也会是个好对手。
“嘘!安静!先生来了!”
简单的白色广袖配上水墨下裳,学堂先生人人穿惯的衣服如今穿在南礼善的身上,看起来就如同仙人下凡,全是因是一张足够英俊潇洒的脸。
他微微勾起唇角,对着大家露出一个笑意,引得坐着的少女们,都娇羞的掩了唇。
柳芸篱也看得有些呆,不过她的呆全然是因为没想到。细细一想,他们虽然见过许多次,但是这位自称小先生的人并未给他们上课,难怪他给自己指明了方向,就让自己先回来了,原来是因为他要换上这身行头。
不过,真的很适合他。
南礼善冲着柳芸篱的方向眨了眨眼,然后对着大家道:“大家好,我姓李,单名一个善字,不过我更希望你们称我为小先生。从今天起,我会教授你们的棋艺课。你们如果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保证,我一定会努力帮你们解决你们的问题。”
大家都或兴奋或激动地鼓起掌,没有谁注意到,在角落里,有个不怎么合群的人也在鼓掌。南礼善看到了角落中那个瘦弱的人影,清秀的面容上没有笑意,鼓掌却很认真,自己的嘴角,也慢慢加深了自己嘴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