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月色正好,圆月透着朦胧的微光,若这不是边塞黄沙,便会是江南里有名的花好月圆的情景。
苏香君靠在营帐边,抬头看着月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跟在苏香君身旁的护卫是两个女子,同苏香君一样,都是英姿飒爽的模样。
浮梦同她们相处过一阵子,行事作风雷厉风行,说话也很是心直口快。她们与苏香君情同姐妹,在这军营之中的相处,心中还留存着少女的温柔。
其中一个对着苏香君略显寂寞的背景,抱怨道:“听说罗将军的未婚妻来信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听说罗将军很开心的样子。”
另一个道:“我真是搞不懂罗将军,自己有婚约,还对我们将军那么好。莫非他想让我们将军给他做妾啊。”
苏香君回过头来,看到她们义愤填膺的模样,噗呲一声笑出来:“你们这是替我不平?”
这两个护卫与苏香君极熟,苏香君的所思所想她们多少知道,便道:“就是啊,我们就觉得罗将军这般摇摆不定实在有些是对将军的不公平。”
苏香君轻笑一声道:“你们怎么看出来他的摇摆不定?他从未说过要同我在一起啊。”
护卫小声道:“可是将军你不是……”
“我是。”苏香君十分坦诚,她道,“不过,我没你们那么多的想法,我也从未想过和他在一起。我的心思你们知道,我用什么眼光在看罗将军想必他也知道。可你们旁人看到的,和我们自己看到的东西并不一样。”
苏香君比划了一下:“在我们之间有一条线,我们都知道,不可逾越。”
两个护卫都偏袒苏香君,也有些心疼:“可是将军你这样,不难过吗?明明那样,你却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苏香君摇摇头,她抬起头,看着月亮道:“不难过。就像我这么看着月亮,我觉得月亮很好,月色很美,我很喜欢。可这并不代表我想要拥有月亮,我更希望能这样看着它。这种想法,你们大概不能明白吧。”
两个护卫都不再说话,她们或许能懂,或许不能懂。这些对苏香君来说,也不重要。
而这些都被躲在一角的罗明轩听到,他神色有些欣慰又像下定了决心。
场景变换,空地上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酒和一些水果和小吃,看起来倒不像是在战场上,也不想是个赏月的邀请,反倒像是祭拜什么。
苏香君看到这画面的时候乐了出来:“罗将军这兴致也是别致。”
罗明轩哭笑不得:“我让他们准备些好吃的,说要请苏将军过来赏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布置成这样,还请别见怪。”
苏香君性格本就爽利,自然不计较这些,坐在椅子上,拿起酒壶闻了闻,不由称赞道:“这酒的香味真是十足。”
罗明轩坐在她一旁,笑道:“苏将军喜欢就好。”
苏香君喝了一杯之后,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果然好酒。”
罗明轩看她神色真诚,笑道:“苏将军爽朗似男儿,酒量一定很好。”
苏香君摇摇头:“我以前极少喝酒,一来是父亲总说,女孩子家的喝酒不好,二来是也没寻着这么香的酒。后来我心不服,觉得凭什么男儿能喝得,女子喝不得。当时找人到各处寻来了很多酒,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了个昏天暗地,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被父亲知道,他出乎意料地没能打我,只是叹了口气,给我熬了醒酒汤,对我说,喝酒伤身。我从那之后也喝,只是喝不多,反倒没有醉过。”
罗明轩面露讶异:“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令尊的处事风格倒也十分独特,听起来很有意思。”
“我爹就是不想让我不输男儿,却又不想我总钻牛角尖。”苏香君说起这个父亲,脸上挂着想念的笑意。
罗明轩感慨道:“苏将军也没有让令尊失望。”
苏香君不可置否,她聪颖非常,自然知道罗明轩这一餐可不是请她来赏月这么简单。
苏香君习惯先出手,无论是战场还是在感情上,她直白道:“罗将军请我来,不会是来听我说故事的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罗明轩与苏香君心意相通,他反问道:“苏将军又想让我做什么呢?”
苏香君道:“罗将军想必已经有决定了。”
罗明轩笑道:“苏将军又何尝不是呢。”
苏香君正色道:“不疏远不亲近。”
罗明轩亦正经道:“保持现状。”
苏香君举起酒杯:“一言为定。”
罗明轩回敬:“一言为定。”
罗明轩想起那些言论,又有些好笑道:“你若是个男子,就真该结拜成异姓兄弟了。”
苏香君摇头道:“还是算了,有你这么个我打不过的兄弟,有些憋屈。”
罗明轩啧了一声道:“就现在你我打起来也不过是五五分。”
苏香君道:“来日一定要再比一场。”
罗明轩道:“恭候讨教。”
把事拿出来说了个清楚,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了许多,从天南聊到地北。
罗明轩说起自己与林海音,说当年一见钟情,说她的温柔大方,在她面前想要表现自己却弄巧成拙的青涩小故事,逗得苏香君哈哈大笑。
苏香君说自己在流火城的过往,说当初父亲的严苛,属下对她的不服气,她看着一把重剑打遍天下无敌手,生生把人打服,让罗明轩都忍不住抱拳说佩服。
各种各样的小事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让他们在对方眼里变得更透明。
之间暧昧不清的情绪,似乎随着这一天的酒烟消云散。
浮梦看着这场景,心中微微触动,这份决定属于他们彼此,只有他们能理解这个决定。
待到征战结束,他们会去往不同的地方。罗明轩或许会与林海音成亲,离开醍醐城,而苏香君注定要驻守在流火城,天涯之别,若是想来日再见,亦不如珍惜现在的相处。
他们过往的人生并无交集,在未来也未必还会再见。
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周围的人的目光或猜忌或厌弃,都与他们无关。
此生得一知己,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