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昏黄的小土屋里,林夕坐到炕沿边上。
现在天气已经暖了,土炕不再烧火,垫着一层厚厚的褥子,上面铺着油光铮亮的黑熊皮毛。
“夕。我以为你会把我大骂一顿!”莫讨好似的,凑近林夕。
“知道我会骂你,你还不听话。”林夕捏起他的挺拔的鼻子。
“夕说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夕骂我,我也会这么做,不让他们怕了,他们如何能退?”莫一改往日乖巧的模样,板起绝美的容颜,杀伐决断的锐利隐隐浮现于长眸之中。
林夕一愣。
莫又长高了,肩也宽阔了不少。俊美的面容不知何时少了一分稚气,多了一分刚毅。
看上去,倒真像个少年将军了。
她宁愿他永远都不是将军,那样就永远没有战火。
林夕微微垂下眼睑,“明天肯定会有一场恶战。”
“夕,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胜的!”莫将她拥入怀中,大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丝,眸中却是截然相反的肃杀。
“嗯。”她应了一声,抬起盛满担忧的水眸,“你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阴谋诡计,她在行。真正带兵作战,她却不是那块料。
她是谋士,却不是帅才。
“夕,担心我,我好开心啊。”莫抓起林夕柔弱无骨的小手,睫毛翻飞,带着无数星星点点。
“去去,该睡觉了。”林夕白了他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卖萌?
“夕,好狠心。”他失落的把下巴搭在她的肩头,“我明天就要上战场了,夕不安慰安慰我么?”
湿湿热热的气息,扫过林夕的耳侧,她心下一紧,回身把他推开,“快去睡觉!”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勾引她?
“夕……”莫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
少装可怜,装可怜也没用。
林夕杏目一立,当即灭了油灯,还顺势踹了他一脚。
漆黑的房间里,莫单手枕在脑后,看着窗户缝里偷偷溜进来的一缕月光。
等林夕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他才小心翼翼的坐起身子,翻出伤药和绷带,缓缓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
联军的人太多了,他们就算有机关,依旧是寡不敌众。
有水氏内一片宁静,大多数人,都进入了睡眠,联军驻地又是另一片光景。
“吵死人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你别拦着我,我要去弄死他们!”
震耳欲聋的叫骂,让各氏族联军烦躁无比。
光是叫骂,也就算了。还伴着巨大的咣咣声和另一种格外嘹亮的不知道什么声音。
这两者合奏,简直要了人命。
“你说你!交得什么朋友?如果不是你维护她,她能有今天吗?早被有石给灭了!”有盐氏最中央,琪被众人狠狠的批评着。
“哼!还族长女儿呢,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应该把她逐出氏族。”
“那她正好去投奔有水了。应该把她关押起来!”
琪死死的低着头,不敢言语。
有盐族长,在这个冬天回归丛林了。因为林夕的事,琪被赶下族长之位。以前奉承着她的人,现在都恨不得狠狠踩上几脚。
现在的有盐族长是,萱。
琪在氏族中被狠狠批斗,萱和各氏族族长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有盐族长,要不我们连夜进攻吧。”一个小氏族说道。
“这一定是扒皮夕的诡计!她就是在逼迫我们连夜进攻。”黄恨恨地咬着牙。
“扒皮夕像狐狸一样狡猾,夜晚我们看不清,更会中了她的诡计。”萱也赞同地点点头。
“可是族人们一夜不睡,明天还能打仗么?”各小氏族面面相觑。
“我们不睡觉,他们就能睡了?让他们闹,早晚会坚持不住。”萱斜眼看着众人。
萱,认为林夕在逼迫他们攻击,他们又不懂得侦查敌情,自然先入为主地认为,有水氏人都伏击在外面。
却是不知,林夕将族人,分成了六个小队,每一百人为一队,骚扰一个小时。六个小队轮班排下去,一夜就过去了。
凌晨四点,人类最困顿的时间,有水氏最后一支骚扰小队回去了。联军耳朵的根子终于清静了!
他们终于能安安稳稳进入梦乡了!
有水氏最精锐的小队,却在此时,偷偷潜入丛林,他们轻易的解决了几个昏昏欲睡的放哨人。
杀戮,悄然开始……
联军们又累又饿,又困又乏,倒在地上,睡得十分沉稳。
有水氏人弓着身子,手上的铜剑,像是死神的镰刀,悄无声的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许多人,没来得及痛,就死在了睡梦中。
当有人发现时,有盐有栗,已经损失了整整五百个精壮的男人。深入联军驻地的有水氏人,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安然退去。
睡梦中被偷袭,联军如何还敢睡?
“有盐,有栗当初你们说,我们联合起来,必能轻易攻下有水。可现在……”一众族长,顶着一圈大大的黑眼圈聚集在一起。
“扒皮夕太狡猾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有鹿族长说道。
还没见到有水的大门,他们就已经损失了整整一千多人,各小氏族不禁萌生退意。
“回去?我们损失了这么多人!你说回去?”黄愤怒的瞪大了眼睛。
“不回去,怎么办?”一个小氏族的族长,硬着头皮问道。
有栗即使损失了很多族人,依旧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
“怎么办?继续打!”黄恨恨地眯起眸子。
“可是,不知道扒皮夕还有什么诡计等着我们?”
“不管她有什么诡计,我们也要一举消灭扒皮夕,只要有她在,丛林就不会安宁!”
听到黄说‘丛林安宁,’一众小氏族尽皆露出鄙夷之色。
“好了,我们马上走出丛林了。有水氏前面是一大片空地,她玩不出什么花样的。大家赶快整合族人,我们这就出发。”萱摆出有盐族长的架势,各小氏族全部应声离去。
“族长。”一个男人拉了拉有鹿族长的衣袖。
“什么事?”有鹿族长没好气的问。
男人俯在她的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有鹿族长烦躁的脸上露出几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