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以前是个很好的人。”李夫人打断白洛珈说道，说起从前的李志远，李夫人的嘴角有点点笑容。
“当年我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他时，他一无所有，只在城外有两间屋子。我们初次相遇便是在兰音寺，后来通过我的家庭，他什么都有了。”李夫人悠然的表情到此戛然而止，“他一步步升官，纳妾再纳妾。直到他的地位高过了我的娘家，我的地位在府里便骤然下降。沦落到府里的一个小妾都能随便欺负我，你也看见了我的腿，就是如此。”
“白姑娘，你可知我没有一天在后悔中度过。我想死，他偏偏不让，因为我的娘家还在，他怕落下话柄。我也试过死，可是剪刀拿起放下无数次，终是没有勇气。我也想过离开他，但他偏偏不让我走，也是怕被人数落。我就在府里等死，白姑娘，你大概不会知道每天等死的滋味有多难过。”
“李夫人，你可以不用回忆这些的。”白洛珈心疼道，看着面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李夫人却笑道：“没事儿，我都习惯了。你可知我今天看到这场戏，第一个念头就是台上演的是我自己。但是为何会演，我觉得是导这场戏的人看到了我悲惨的半生，想要拯救我。”
李夫人想站起来，白洛珈连忙走到她面前扶住她。李夫人竟然在白洛珈的搀扶下走了两步。
“很吃惊吧！”李夫人拍拍她的手，温柔道：“其实我的腿并未完全坏，那不过是掩他们的耳目。他们只有看到我瘫痪，不能随心所欲去想去的地方，才放心。”
“所以你一隐瞒就是这么多年。”据影子妹妹所写，李夫人的腿瘫痪起码也有好多年了。
“无人的时候，我还会站起来活动。”
白洛珈心里突然很欣慰，觉得李夫人还有自己的思想真好。
“你可知我从未像今天这样下定决心去找一个人，希望她能帮我脱离这苦海。因为我的母亲，竟然真的是他下的手。”李夫人突然艰难的后退两步坐下，一字一句道：“当年与他在一起，一开始父母亲都反对，可是成婚后，母亲待他极好。不曾想，他竟下得去手。终究是我这些年太过懦弱～”
“你想让他如何？”白洛珈试探的问。
“下地狱吧！”李夫人淡淡的语气没有一丝情感，像是酝酿了很久。
“我帮你。”
当李夫人听到白洛珈想要李志远买官的证据时，脸上并没有震惊，反而很平静，之后露出笑容。
“他当年买官的钱总共五万两，是我母亲将外婆留给她的所有嫁妆和土地卖了，最后我死缠烂打求着父亲要钱一起给他凑出来的。但他买官后，证据就不见了。”
“不见了？”白洛珈讶然，证据不见了这一切都白费了。
李夫人苦笑，“因为被我偷偷拿了，我当时留了个心眼。本想着他日后若想休我，我就拿这个威胁他，没想到今天倒用上了。”
白洛珈紧张道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到原处。现下有证据，李夫人也愿意帮助她，白洛珈简直觉得上天待她太好了。
李夫人说着，将挂在腰间的香囊拿出来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用碎布包裹着的纸。李夫人小心的将纸放在桌上铺开，纸张虽然旧，甚至已经开始破烂，但纳兰君，李志远两个几个大字清晰可见。
“其实李志远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信任何人。当年从纳兰君那里买官后，纳兰君提醒过他将东西销毁，可他怕纳兰君拿了钱不办事，硬是偷偷留下来。”
“你知道他是从纳兰君那里买的官！”这个白洛珈有点意外。
“父亲怕他拿钱不去买，特意让我跟着一起。”李夫人将纸张毫不犹豫的交给白洛珈，“今天来找你的时候，我特意将这东西带上，也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尘封了这么些年的东西能用上。”
“他或许应该如夫人说的，该下地狱。”白洛珈接过。
李夫人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白洛珈凑近看，上面写着收税人，还有数十个手指印。
“这是早些年他私下帮纳兰君征收老百姓的税，逼迫老百姓按的手印。你也看见了，谁要是泄露他的秘密，来年便赔偿五百担食粮。而这个秘密就是征税。”
“但这个手印并不能说明什么！”白洛珈还是将东西收好。
李夫人道：“十多年前的那些被私自征税的村民现在也不过比我大一些，我都认识。你若想收集证据，他们便是最好的人证。”
李夫人未来之前，白洛珈怎么都想不到今天的事会这么顺利。但是，也好像有点太顺利了。
为此，白洛珈犹豫开口道：“夫人这么愿意帮我，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让他下地狱这么简单吗？夫人可还有别的要求？”
李夫人摇头，看着白洛珈郑重道：“我就是想简单的看着他落魄至死，还有府上他的小妾。因为他，我的母亲死了。父亲因为母亲走了，现在也重病，等他垮了，我想回去照顾父亲。”
“我想办法让他与你和离如何？”
“这样再好不过，不过要麻烦你了。”
“跟夫人你做的比起来，我的不算什么！”
李夫人双手握住白洛珈的手，眼睛看着白洛珈，微微笑道：“白姑娘的眉眼与我母亲很相似，许是母亲让姑娘你来解救我的。”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夫人，咱们该回了。”丫鬟在外面提醒道。
李夫人赶紧坐下，确认白洛珈将东西收好后，才道：“他们重点征税的地方是湘源镇，你若何时想收集证据，便在午后来找我。午后他通常不在，我才可以出去。”
白洛珈连连点头。
“对了。”李夫人看着自己的腿，悄声道：“此事，只有姑娘一人知道，烦请姑娘替我保密。”
“夫人放心。”白洛珈保证。
丫鬟将门打开，身后又进来一个丫鬟，两个人将李夫人搀出去。看着李夫人的背影，白洛珈摸了摸袖口里面的证据，心情突然很沉重。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女子大多没有选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