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梦攥住小志的手，算是达成了同盟军。
小志紧握了一下：哎，那今天可就开始了，小秋小志组合正式出道。
哦。方梦觉得滑稽。
看着方梦懵懵懂懂的样子，小志撇撇嘴：你呀还不知道我的能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可劲儿巴结我？
方梦跟着他把杯子放进水池里：那请问你有什么天生神力啊？
小志笑说，天生神力我没有，但我这人记忆力特好，尤其是记人。来过这家酒吧的，什么经纪人、导演之类的，我都能叫出名字，虽然他们不认识我。但是，小志伸出食指划重点，只要我们在他们面前勤露面，就一定可以引起他们的注意。你也一样，以后那几位签歌手的经纪人来消遣，我就提醒你上台唱歌，说不定哪下就让人看上了。
方梦清洗着水槽里的杯子，泡沫在橡胶手套上越聚越多：那倒不必，之前有人答应说如果我可以弄出些成绩就签我。
小志嗤笑：跟我说过这种话的人多了去了，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人啊，要活得现实一点，白纸黑字的合同才是最有用的，那是钱啊。
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方梦心想，沈淮好像真的没有承诺过，一定会签她这种话。
酒吧到了营业时间，客人陆续占了位置。
方梦跟在小志身后学习，看着他如何维护老客人，以及跟新客人交际。
她发现小志的交际手腕儿俨然就是居委会大妈的水平，全程微笑式服务，找各种机会跟客人搭话，得知是圈内人士，立马花式求添加联系方式。
方梦不禁为其而鼓掌，并打心眼儿里佩服，还默默给他起了个较长的名头——糊涂酒吧名媛小志。
酒吧的工作倒是挺有意思，同样的酒水，到了店里就翻倍，经调酒师的手一摇，价格更是迷人眼。
方梦算是见了世面，而且第一天上班就跟小志学会了如何偷懒。
趁客人没人招呼，小志往她嘴里塞了个圣女果：女孩子多吃水果好。
方梦哭笑不得：谢谢。
唉，今天客人咖位都不行。小志叹气，本来还想让你长长见识呢。
没事儿，来日方长嘛。
方梦盯着舞台上那个抱着吉他的男歌手，看着五颜六色的光打在他身上，像一坨色彩纷呈的冰淇淋。
只是冰淇淋的嗓音并不甜美，人世的沧桑尽数揉碎在那嘶哑的声音中。
你要是当歌手，还有外快赚。这里的客人会点歌，新人歌手一首二三十，厉害点儿的可以上百上千，这钱坤哥不抽成，全给歌手。
方梦心动了。
看着距离自己数米远的圆形小舞台，想象着自己坐在上面唱歌的样子，然后心一慌，腿也跟着抖动起来。
舞台很诱人，也很令人恐惧。
因为今天的生意冷淡，所以一点多就打烊了。
庞坤邀方梦上车：来，我送你回家。
方梦摆手：这不太好，我自己走吧。
庞坤推背把她塞进车里：你是沈淮介绍来的，在我这工作必须保证你安全。
这一幕刚好被小志看到了，他背着包，站在店门口，目睹方梦跟老板拉拉扯扯，还坐上了那辆路虎车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方梦刚要上床休息，突然想起陈老师留的作业。
为了不被困意打倒，她强撑着身体冲了个澡，然后靠墙站立，迷迷糊糊地栽歪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挺不住，闭着眼睛钻进被子里睡着了。
闹钟将她叫醒的时候，身体还在打退堂鼓，但一想到陈老师那张黑山老妖似的严厉面孔，方梦还是坚强地爬下床。
把纸笔塞进包里，随便套上牛仔裤和T恤，便往楼下走。
在冰箱里拿了两块面包，她步行到附近的公交站。
昨天包子带她认路，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家送了。
路上迷迷糊糊啃完了面包，快到地方的时候，她猛然记起陈老师留的另一个作业——准备三首歌！
平时脑袋里攒的歌儿绝对不止三首，可是陈老师就是有一种能把人吓失忆的能力，越是接近那栋房子，那个楼层，那扇红门，方梦就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房门虚掩着，好像里面的洪水猛兽正对即将到来的猎物垂涎欲滴。
方梦攥紧门把手，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要英勇就义一般拉开门，走了进去。
小时候，为了证明自己优秀，会在老师面前把自己身上的缺点刻意掩饰，例如远远瞧见老师走来，立刻满面笑意，活像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孩子一样，待老师走近，鞠躬打招呼，以显示自己懂礼貌。
此刻的方梦，已经调动起儿时的防御机制，求生欲让她面带标准礼仪式笑容，露出八颗牙，朝已然换了一身旗袍的陈英华老师走过去。
陈老师，早上好。
你迟到了两分钟。陈英华拍着手里的戒尺。
方梦脚下一顿，吓得快要顺拐了：对不起。
走到钢琴旁边，陈老师倒是没责怪，只说了一句：明天早些。
方梦连连点头：一定。
陈老师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你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差不多？陈老师站起身，戒尺再次砸在方梦背上，差不多还学不会站姿？
方梦立刻稍息立正，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了。
陈老师盯着她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儿：昨晚几点睡的？
两点多。方梦绷着身子，分毫不敢松懈。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像话。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把身体搞得跟抽了大烟似的，这样的态度，怎么能唱好歌儿呢？
方梦小声解释：我在酒吧打工，下班晚。
一个女孩子，去哪儿打工不好，酒吧那种地方，下班那么晚，回家也危险啊。
危险倒不会，有认识的人送我，方梦坦诚地说，白天要上课，不好找工作，去酒吧，还可以练练胆量。
陈老师会意，点点头：三首歌准备了吗？
方梦深吸一口气：来的路上想了，看见您，全忘了。
陈老师脸上浮现出一丝短暂的笑容，随即又恢复严肃：我是魔鬼吗？
比魔鬼可怕多了！
方梦笑着解释：您的气质像仙女，我一看仙女就忘词儿。
陈老师白了她一眼：行了，别捧臭脚了。
说完坐在钢琴前，拿出一份歌本，递给方梦：选一首，照着词唱。
这个好，有歌词本就不会忘词了。
方梦一张张翻阅，发现都是些陈年旧歌，最后停在了《会呼吸的痛》那一页。
陈老师钢琴声徐徐响起，知道方梦找不到节奏，特意321倒数提示。
在东京铁塔，第一次眺望。
我终于到达，但却更悲伤。
以前我不懂得，未必明天，就有以后。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
遗憾是会呼吸的痛，它流在血液中来回滚动。
后悔不贴心会痛，恨不懂你会痛，想见不能见最痛
不知为什么，唱着唱着，方梦的眼前竟然浮现出沈予的面孔，以及他们相处的点滴。
她的心，好像被一根细线拉扯着，丝丝阵痛。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