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整个第七层只剩下了李痕。
空荡荡的大厅，存放着灵力物资，便别无他物了。
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了。
他脸上再难以掩饰因为役魂带来的深深疲惫，发了一阵呆，从储物袋中取出了曾经在第七层获得的地图碎片。
巴掌大小，却清晰地标注了离云宗引魔阵的位置。
“不知道其他获得碎片的人怎么样了？”
李痕摇了摇头，左右看了看两边的座位。
第一次来这里时，他左边坐着为其父亲探情况的萧琼，右边坐着一个酒气冲天的壮汉。
参会之人，还有桑若，桑昊……以及，姗姗来迟的巡察使梓幽。
想到梓幽，李痕的心再次触动了，仿佛灵魂被操控，意识被摆弄一般。
他自语道：“那日从酒楼出去，我怀疑幽儿就是紫幽，如今回想，我似乎并没有错。”
出了酒楼，他与梓幽还遇到了善魔，她卖着神秘的“忘情茶”，说着奇怪的话。
善魔，是李痕见过最奇怪的人。
前世残缺的记忆中，她从来都是老老实实，听从命令。
“善魔，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李痕拳头紧捏，用力地锤在了桌上，将这大桌直接砸烂。
善魔，左右了太多事情。
蚕阵，血魔，血兽，以及他与桑柔的荒唐之事……
她时而恭敬，时而忤逆，时而期许，时而又失望……
“或许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命运便已经被人掌控了。”
李痕最怕的，就是师父收自己为徒一事，也是暗中被操控。
如果这样，他的人生是一个悲剧，这不是他想要的！
“青霜和前辈也是，肯定知道很多事，却都拿我当傻子！”
李痕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大脑清醒，让心绪和情绪都回归到掩盖龙脉一事上。
他随手拿了几只储物袋，从桌子上离开，掀开珠帘走向了第八层。
来到赵曼姐弟的两个房间，发现二人仍在沉睡之中。
摇了摇头，回到了第九层。
咚咚咚。
李痕敲响了萧兰的房门。
门被打开，萧兰双眼含笑，眉宇间却带着丝丝疲惫，“城主，进来吧。”
他微微点头，走进了房中。
房间之内，飘荡着淡淡清香，入眼乃是女子闺房的精巧布置。
清香扑鼻，带着一丝熟悉，李痕忽然愣住了。
“我说怎么善魔的体香有些熟悉，原来和这里的气味一样！”
一瞬间，他心底紧绷，怔怔地看着萧兰的背影。
难道……她是善魔？
萧兰将门锁好，回身看见李痕的奇怪眼神，微微一愣，“城主，怎么了？”
“善魔？”李痕有些不敢确信道。
萧兰捂嘴一笑，“城主，谁是善魔？”
李痕眼神闪烁，“萧楼主，可否解开面纱，让我看看你的脸？”
“不行的，城主，”她摇了摇头，走到了桌边，坐了下来，“我发过誓的，只给未来的夫君看到真容。”
李痕沉默了。
他想了想，拿出了长老令，注入灵力。
“善魔，你在何处？”
没有丝毫回复。
“城主，你在跟谁说话？”萧兰不解。
李痕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又一转，“萧楼主，你不是说，朋友之间没什么的吗？我就看一眼，保证不会有非分之想的。”
萧兰睫毛眨了眨，轻声道：“真的只看一眼吗？”
“我发誓，就看一眼。”李痕严肃地点头。
“好吧。”
萧兰伸出玉手，轻轻揭开了面纱的一角。
只是窥见冰山一角的容颜，李痕便喘了粗气。
很熟悉，一定在哪见过！
“莎。”
面纱完全揭开了。
萧兰面色微微潮红，凝视着李痕。
刹那间，李痕又失神了，喃喃道：“善魔，为什么是你？”
这精致完美的容颜，与梓幽另一个风格的绝美，却正是前日所见的善魔！
萧兰嗔道：“城主，你在说什么，这样有意思吗？”
“你不是她？”
这一刻，李痕回想起了见到彦竹面容之时，她长得和杨熏一模一样，却完全是不同的人。
很有可能，萧兰也根本与善魔不是一人！
“城主，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萧兰很是气愤地瞪着他。
这副神情不像作假，在彦竹脸上似乎也出现过。
善魔一定恨他入骨，没必要对仇视之人如此演戏。
所以……萧兰或许只是与桑柔一样，被善魔利用了！
想通了这一点，李痕面色微微尴尬，说道：“萧楼主，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她叫善魔。”
萧兰单手托腮，凝视着他，“朋友……原来如此，城主把我认成她，是很在乎她吗？”
李痕摇了摇头，“她自作主张，老是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让我很不舒服。”
萧兰提起了兴趣，问道：“哪里神神秘秘，哪里鬼鬼祟祟？”
李痕沉吟少许，道：“嗯，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吧……她说被追杀，我却几乎肯定，她不可能被追杀，相反，她更像是追杀我……”
“哦，那她真是可恶。”萧兰很是赞同地点头。
李痕见她点头，心里突然对善魔有了更多埋怨，叹道：“还有很多事，我不方便给楼主说。但我确定，她比你想象中还要可恶……甚至暗地里做了更多我不知道的事。”
“哦？”萧兰又好奇了，“既然城主说她是朋友，又怎么如此断定，她做的那些事全是为了害你？”
朋友，朋友个屁！
李痕愤愤道：“你有所不知，我和桑柔的诅咒就是她下的……对了，话说回来，你现在可以帮我彻底清除诅咒了吗？”
萧兰点了点头，似乎也不再对善魔之事感兴趣了。
她道：“城主先把眼睛闭上。”
“好。”
李痕闭上了眼睛，没有问为什么。
“城主，等会儿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反抗，不然……会生出意外的。”
“一定一定，萧楼主菩萨心肠，为我清除诅咒，我怎么会反抗……”
李痕突然大脑空白，嘴里说不出话来。
扑面而来的兰香鼻息，在脸上引起极为暧昧的异样触感。
咬在嘴唇上的娇嫩唇齿，以及直冲意识的荒谬之感，让他几乎晕厥过去。
“呃……”
这就是清除诅咒之法吗？
这不是亲嘴吗！
但很快，李痕知道自己想错了。
他感觉唇间一痛，被咬破了皮，丝丝鲜血流入了口中，带着另类的血腥味与刺激之感。
“城主，可以睁开眼睛了。”
怀着满腹的好奇，李痕睁开了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萧兰，突然大惊。
她嘴唇乌黑，神色间的虚弱疲惫已是极为深重。
他顾不得问萧兰做了什么，连忙道：“萧楼主……你怎么了？”
“城主，你的诅咒已经清除了。至于我……睡一觉就恢复了，没事的。”
萧兰将面纱戴上，起身走了几步，却在中途瘫倒在了床上。
李痕连忙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感觉很是冰凉，皱眉道：“萧楼主，你状况似乎很不妙，这样吧，我把萧琼叫来，让她照顾你。”
萧兰微微摇头，“我不需要人照顾。城主请回吧，龙脉一事还需要你时刻监督。”
“这怎么行，我马上去叫她！”
李痕松开她，冲到了外面……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萧兰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了。
她舔了舔嘴唇，上面有着李痕的血，混杂淡淡的咸味液体。
那是……眼泪。
李痕走了。
这一刻，她不需要小心翼翼地伪装，身边也没有任何需要提防之人。
她躺在床上，眼泪崩溃成河流，弥漫了眼前的世界。
她哽咽道：“为什么我看到的世界，永远是黑暗，哪怕是它的背面，还是没有任何希望……
“你的选择永远不会变，所以我不敢奢求什么，你越恨我，我求之不得。但是，我好想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永远站在我这边，和我一起保护你。”
她眼中的绝望，仿佛能让人坠入深渊。
柳墨的身影，在房间之中慢慢虚空凝聚了起来。
他身影凝实，手伸向了萧兰的脸，温柔道：“阿兰，你连我这个靠山都不信吗？”
萧兰眼中闪过了一丝抗拒，推开了他的手，冷冷道：“不要学他。”
柳墨摇了摇头，毫不在意地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