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痕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挥着剑，绑着重铁。
他失去力气，倒在地上时，星辰已经铺满了整片天空。
他眼中灵力注入的光已经渐渐暗淡，无力地喘着粗气，手脚重若千钧，黏在了地上。
“现在，应该到达极限了吧？”
李痕尝试运转灵决，体内顿时有了变化。
咚，咚……
他的灵力如同一把把大锤，在极有规律地敲打着全身的筋骨和经脉。
李痕咬住了嘴角。
这种滋味是极致的痛，他的身体化作了铁，承受着灵力的无情捶打。
首先是四肢，握剑的手随着灵力捶打，剧烈的颤抖，而脚已经接近麻木。
几乎在李痕意识将要模糊，陷入昏迷的时候，四肢的敲打几乎同时结束了。
滴答……
身体内的某些地方仿佛下起了雨。
被敲打之处，有了一丝丝暖流经过。就像无数条互不干涉的小溪流，在一处处地方连通，河水开始填满沟壑。
“好奇妙的感觉。”
那滴答之声响起了六次，这也意味着李痕打通了六处修行障碍。
李痕将灵力汇聚双眼，再次开始了捶打。
顿时，如有一根根针开始扎在双眼，让李痕的神经一跳一跳的。
这痛苦，胜于四肢的捶打过程。
李痕忍受不住，昏迷了过去……
他醒来时，发现自身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是身体中储存的命源发挥了修复的作用。
但使用身体内的命源，并非长久之计。
李痕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紫母果，运转了引生诀。
一道精纯的命源，顺着命纹向他的身体各处涌去。
身体，开始了更快速度的恢复。
此时又是极致的舒爽，是身体到达极限后的枯木逢春。
很快，一颗紫母果的命源已经消耗殆尽。
李痕感觉自身的力量恢复了七七八八，而且，他意识中的役魂纹理更为清晰了不少。
“继续。”李痕咬牙。
……
天空，有了一丝鱼肚白。
在剑云峰的山脚下，李痕再次徐徐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眼四周，苦笑一声，“竟然睡着了。”
他昨晚最后一次吸收命源后，没等到身体恢复，便精神衰弱沉睡了过去。
身边围了一些人，正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不是李痕吗，怎会睡在这里了？”
“难不成是被道子选拔刺激了……”
李痕站起身，全身一阵酸痛。
他双眼一定，摸起了地上的剑。
至今，他的修行障碍已经打通了二十处。
“继续……”
今天，会让很多离云宗之人毕生难忘。
一个少年，颤颤巍巍地舞着剑，在各峰外的青石大道上，疯狂地奔跑了一天。
期间，他倒下了，过了一会儿又会站起来。
不管倒下多少次，他总是能再次站起。
越来越多人知道这个少年，正是第八十一道子，李痕。
有人不屑一顾，说李痕疯了。
有的人不敢置信，被李痕的毅力所折服。
更多的人，认为李痕一定是因为五日之后的道子选拔，才会如此疯狂。
却有一些女弟子，甚至男弟子在路上开始为李痕呐喊助威。
“加油，道子师兄！”
李痕不知道的是，从昨晚开始，就有一道女子的身影，站在水云峰顶，默默地注视着他。
还有一道目光，从天峰投向了这里，穿透重重云雾。
“他有一种痴，与我很像。”王虚长老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天，又黑了。
一对灵光在黑夜中闪烁，那是李痕的双眼。
他仍在忘我地逼近极限。
他手中的剑已经使得粗拙不堪，脚步虚浮，但他的眼神，却是愈发的坚定！
又是一夜苦修。
这次，他没有睡过去。
凌晨，他跌跌撞撞，在路两旁越发壮大的人群的注视之下，默默地，一步步奔跑于青石大道。
但老天仿佛要在此时跟他作对。
“轰隆隆……”一连串的雷声响于天际。
天空下起了雨，道路变得湿滑。
李痕一次次摔倒在地。
脸上、剑上、衣服上，沾满了雨水与泥土。
他没有停，眼神如一柄利剑，夺人心魄。
当李痕又一次经过水云峰时，一个绿衫少女，挡在了他的身前。
“师兄，你停下吧，师父很心疼你……”柳萌哭喊道。
她的身后，杨熏凝视着李痕的双眼，没有言语。
李痕脸上带着笑意绕过二人，又一个不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随后挣扎着爬起。
雨，愈下愈大，最后已是倾盆之势。
却又一些围观的年轻弟子开始跟随李痕，随他一起奔跑在漫天大雨之中。
李痕是为了极限，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奔跑。
或许，是为了意志。
是因为这瓢泼大雨，还是，如疯如痴的李痕给了他们莫大的刺激。
道子选拔之后，便是亲传弟子选拔，更有天峰选徒……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跟在李痕身后，脸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突然哭了出声，“这次选拔，我一定会成为亲传弟子，爹，娘，我会有出息的。”
常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这雨，李痕，或许将改变某些人的一生。
祖峰，一座最高的堂宇之上，一个背着巨剑的白眉老者居于首位，身边是一众的祖峰强者，以及几名气质非凡的宗子。
他们的面前，有着一道圆形波纹，那是一面灵力所化的镜子，镜中，正是李痕带着一群年轻弟子在雨中奔跑。
“没想到，我离云宗灾难降至的时刻，也会有看见如此的凝聚力。若整个宗门上下如这些年轻弟子，团结一心，这区区劫难，我宗又怎不能涅盘重生？”白眉老者叹道。
灰衣青年嘴角露出一丝蔑然，“剑祖，这些人不看也罢，不过蝼蚁。”
“周潇，你愚钝无知。”白眉老者生怒，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噗。”周潇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周潇对面，一名红衣男子轻笑道：“周潇，你这么对师父说话，确实蠢如猪狗。”
周潇双眼喷火，“苟黎，你是大宗子，却并不算凌驾于我之上，没资格辱骂我！”
“够了。”白眉老者大手一挥，灵镜直接消散于半空。
……
已是第五日，亦是道子选拔前的最后一日。
李痕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伏倒在了紫母林旁的道路上。
再也没有醒过来，只有均匀而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一个女子，出现在了李痕的身前，是彦菲。
她慢慢扶起李痕，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老祖，你是为了什么？”
彦菲将李痕送至水云峰后离去。
随后，杨熏将李痕送至房间，开始四处张罗丹药……
夜晚，李痕缓缓睁开了双眼。
全身极度酸痛，腹中传来饥饿之感。
李痕打开储物袋，从里面抓起一颗紫母果就往嘴里送。
这几天，他为了果腹，已经这样生吃数十颗紫母果。
命源终究只是能量，他终究是一个人，需要物质补充。
一颗，两颗……十颗。
吃着吃着，李痕的手越发颤抖。
到最后，手中的一颗紫母果直接掉落在地上。
“主人，你已经尽力了。”五天以来，幽第一次说话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安慰李痕。
李痕声音无比干枯，“我……尽力了吗？”
五天时间，他将周身修行障碍打通了一百五十处。
他最后倒下时，其实心如死水。
他心里清楚，这还不足以对抗灵王。
吱呀——
房门被打开，杨熏进来了。
李痕脸上换上笑容，向着门口望去。
一瞬间，他失神了。
那是杨熏的真容。
尽管已经见过一次，可他的心弦还是难以避免被拨弄。
一貌倾城，般般入画，不食烟火。
这绝美容颜，胜过他见过的任何女子，凌希、彦菲……
“师父，你真美。”李痕轻笑道。
杨熏站在门口，手中的一瓶丹药掉落在地。
“你醒了？”
“嗯。”李痕凝视着杨熏的面容，想要将这张脸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他怕有一天，再也见不到了。
“徒儿，你的修炼之法……是从宗器那里得来的？”杨熏的眼中带着责备。
李痕微笑，点了点头。
杨熏突然哭着跑过来，抱住了李痕，“不可以再这么修炼了，呜……”
“师父，我身上脏。”李痕微笑道。
“不脏，不脏。为师离开，你就不会脏了……”
“师父，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