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他不是天子的叔叔。而是说,曾经有一任天子和他是亲兄弟!人家叫桓公,那是真正的公。反而你鄟国这个公子怡生是假冒的!周朝五个爵位,公、侯、伯、子、男。鄟国的爵位不过是个子爵,跟人家差了好几级呢。只不过西周末年,一次意外,周王室的龙脉被打断了。周家天下产生了动摇,大大小小的诸侯都有僭越行为,胡乱称呼,所以才有“公子怡生”这个称呼。
有道是宰相家里七品官,王叔家的大管家,那也是不得了的。其实,尹正也是有爵位的,细算起来,搞不好能和鄟公差不多。因为中央派到大诸侯的地盘,级别要升一级,大诸侯到中诸侯那儿又升一级。以此类推。鄟国在东夷,本身就是个子爵。放周王室里,就是个芝麻大点官。
不过,尹正此次出行,乃是为了“行万里路,识万个人”。云游天下,当然要低调出行。
理清头绪后,气氛反而一时尴尬。不过,公子怡生也是个情商很高的人,立刻重新拱手施礼:“贵客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他也没有过份客气,毕竟,你就是个布衣打扮。你自报家门,说是皇亲国戚,我对你这样,已经是够客气的了。
尹正也不是喜欢挑理的人。他要是那么讲究,也就不用微服云游天下了。尹正笑了笑,也还礼道:“好说。公子不必多礼。我路过宝地,正好遇到一桩奇怪的事,在下有些不明白,所以来向公子请教。”
原来,武朐的大女儿孟姊认识采桑女月清,而月清是大祝的远方侄女。是以,尹正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鄟国的大祝。大祝对武朐家的事并不太关心,但是,他对尹正收拾武朐的过程很关心。要知道,如果按照尹正的说法,武朐是被强死占了身体,而尹正又打死了强死,那就说明尹正是个很了不起的法术高手。强死虽然也是有强有弱,但是,能轻松打死强死,自己又毫发无损的人,那的确是个不多见的高手。眼下正在用人之际,突然从外面来了个高手,如果能引为己用,那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大祝也是人精,拐弯抹角地摸了摸尹正的底,立刻把尹正引为上宾。尹正本意是找大巫、大祝他们问问情况,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恶灵伤人事件,如果有的话,他也很愿意过来帮忙。他愿意留下来有两个原因。一是周王室就是各种礼数的发源地,他们特别在意礼节。人家笑脸相迎,尹正也拉不下脸来,翻脸走人。二来,京城来的,骨子里都有点骄傲。特别的是,在他们的印象中,东夷那就是蛮荒之地。这里的人,“披发纹身”,都是原始不开化的人。所以说,尹正还是有点小骄傲的。他觉得人家可能有事要求他帮忙,于是,大大咧咧地看大祝在那里折腾。
公子怡生精通数术,按后世的话说,就是能掐会算。大祝和他是铁杆,两人是同一伙势力。是以,大祝结识了高人,立刻慌慌张张地把他给引荐了过来。
“当年子牙和武王一战定乾坤。约定天下五鬼不聚。宗祠有五祭:门、户、行、灶、中霤等神为尔等守福祉,百姓内有家地宔,外有野地宔,生死富贵,听天由命。按说人人都应该安居乐业,为何你们这里竟然还有强死害人。甚至占了人家家主之身,几年还不知道的事?”尹正拿乔,有点兴师问罪的感觉。公子怡生笑了笑,看着尹正没有说话。
其实尹正这个话,说了也白说。因为懂行的都知道,周王室的龙脉已经被打断,连帝都都搬了家。现在虽然还不算天下大乱,但是,各处纷纷扰扰,早已不是姜子牙刚定乾坤那个时候的太平了。哪里还没有几个猛鬼追魂的故事,更可怕的事都有。
尹正这个话,纯粹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因为他是周王室那里过来,到这个小地方来,先得端着。他自己也知道,周王室早已今非昔比,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只剩下巴掌大的地方。而且,还经常被尾大不掉的诸侯,欺负得死去活来。
前几年,老天子下葬都没钱,当今天子借了好几年,才从鲁国借了一点钱,把老天子安葬了。但是,尹正既然已经亮明身份了,那就得端着。再难也不能让天子跌了份儿。
公子怡生没接尹正的话茬,这话一凉,气氛就尴尬了。还是大祝的反应快,
“先生有所不知,我鄟国向来与世无争,本来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别说五鬼不聚了,以前你在我鄟国,一个游魂野鬼也找不着。但是,自从鄟公纳了一个爱妃——香妃后,那个女子不自重,恃宠而骄,上欺夫人,下干朝政,还想废太子,让他儿子公子朔当太子。要知道,她只是个庶女。如此低贱身份,竟然还不知羞耻,痴心妄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真是让人可气,可笑又可恨。但是,总有些蝇营狗苟的小人,他们善于投机钻营,见风使舵。比如我国的大巫,他见鄟公偏爱香妃,于是投其所好,说是要传授公子朔法术,治病救人,其实是扰乱宗祠,混淆国野。你想,我们鄟国本来太太平平的,哪有那么多病人去让他治?可笑大巫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几天功夫,我们的一个陶里就有十几个人被邪灵上身!你说这样,出几个强死还难吗?”大祝添油加醋、滔滔不绝。
大祝的这番话,当然是七分真、三分假。但是,他假的有水平,假的高明,假的让你分不清真假。
和太子不同,太子说白了就是个憨憨,他没有大祝这种笑里藏刀的政治手腕,大祝看得很清楚,他和公子朔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阵营,此时能拉到有个有生力量来对付大巫和公子朔,他当然是不遗余力地使劲踩,哪里还管他真假。只要能把眼前这个老头子骗过来,一起对付大巫他们就行。
“嗯?!岂有此理,他有多大道行,竟敢违背天理伦常,就不怕王法吗?”尹正大眼一番,气得“呼哧”、“呼哧”的。你别看尹正好面子,但他却是一个非常刚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公子怡生微笑不语。他自然知道,大祝是在瞎掰,但是,他也不说破,任由大祝在那里乱喷,欺骗尹正。因为他俩还有更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嗨,王法?王法算什么!这里远离天子,鄟公一人说了算,鄟公说一,还有人敢说二吗?再说那公子朔,虽然他不是太子,但是,他毕竟也是鄟公的儿子啊!两个人勾结在一起,谁又能把他们这么样?这件事,说到底,根子还是出在那个狐媚子香妃身上。要不是她,鄟公怎能偏听偏信,要不是她,大巫和公子朔怎敢恣意妄为?”大祝嘴歪眼斜,极尽菲薄之能事。
“咄,气死我了,”尹正拍案而起,“宵小辈出,这是我大周的不幸。不行,这事我一定要管一管。自古红颜祸水,女色害人。多少亡国的故事,怎么还有那么多人不知死活,明明是火坑,偏偏睁着眼睛往里跳?”
大祝肚子里暗笑,他见奸计已经得逞,故意又往回收了收,这叫“淬火”。
“唉,这事你恐怕管不了。”大祝叹息。
“怎么管不了?!”尹正瞪眼。
“你不知道,那大巫法术高强,在我鄟国,那可是首屈一指的高人。他的五行术,号称打遍东夷无敌手,十分厉害!”
“嗯,”尹正大眼一翻,“哼哼,不怕,我倒是要领教、领教,看他的五行术厉害还是我的阴阳术厉害。你放心,如果我搞不定他,咱朝中有人,我帮你找高人削他。”尹正趾高气昂。
的确,他有这个底气。平行而论,大巫应该干不过他。那日大巫和既望两个联手还干不过邾克,最后还是利用了“五鬼不聚”这个系统法则,灭了他。而尹正一掌就拍死了武朐。如果这样来比较,估计大巫打不过尹正。但是有一点,邾克和武朐谁更强也说不清楚。虽然他俩至少都是强死,但是,怨气的强弱,差别还是很大的。而且,怨气的分类也很重要,也许,邾克的那种怨气专克大巫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样,大巫和既望看来是要摊上事了。
大祝一看奸计得逞,心中大喜。他跟公子怡生对望一眼,相视一笑。他知道,这下“淬火”成功,尹正就变成了他和公子怡生手中的一把利刃。
“好!”大祝拍手叫道,“先生快人快语,真是侠义心肠。这样,对付大巫他们,也非一朝一夕之事。鄟公正直春秋鼎盛时期,如果我们妄下杀手,即使除掉了大巫他们,引来鄟公猜测反而不美。不如我给先生安排一处干净之处,先生暂且住下。过两天,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商议、商议,想一个妥贴的方法,既能除掉大巫那个老贼,也不能让鄟公嫉恨我们。当然,最好就是釜底抽薪,让鄟公远离那个狐媚子,让公子朔死了那条做太子的心。”
按照尹正那个脾气,本来是说干就干的。但是,大祝最后那个话,还是打动了他。因为,说到底,根源在鄟公。人家的家务事,光使蛮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需要时间。
“好!全凭两位大人安排。”尹正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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