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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花开花谢晚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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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狙见黑须汉子吃惊的样子,愣了一下,不知道哪里说错了。突然,公子狙意识到什么,脸“腾”一下红了。数不近见公子狙这么窘迫,也感到非常奇怪。忽然,数不近也反应过来了,他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前文讲过,在当时,所谓“公子”就是“公”的子。是凡在人的名字前冠以“公子”二字的,表示此人的老爹现在或曾经是一国的诸侯。少司马相当于宋国的*****,人家府里的人整天见的都是高层,所以,黑须汉子以为公子狙真是宋国的皇亲国戚。

    黑须汉子一听说眼面前的人叫“公子狙”,第一反应赶紧盘算一下是哪家公子。因为现任宋公的孩子可以叫公子,老任宋公的孩子也可以叫公子,这些诸侯的孩子又很多,所以,黑须汉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又怕失了礼数,所以站在那里很紧张,拼命想。但是,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所谓的“公子狙”,是市井里的人给取的诨名。数不近和公子狙都是聪明人,很会察言观色,一下子就猜到了黑须汉子的心思。公子狙猜到黑须汉子的心思后,闹了个大红脸,他其实比黑须汉子还难受,有心想解释一下吧,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尴尬气氛一时无两。

    还是数不近反应快,立刻冲黑须汉子抱拳笑道:“大人不必客气,我这位大哥是从向国过来的,并非我国公子。”黑须男子恍然大悟,立刻又抱拳行礼道:“哦,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一下子没想起来,恕罪、恕罪。”冲数不近感激的点点头,没这个台阶下,真是太尴尬了。公子狙也长舒了一口气,赶紧也就坡下驴,连忙还礼道:“客气、客气。”

    要说数不近这个台阶找的真是太巧妙了。因为当时向国已经被灭了,但是,民间有个习惯,被灭的诸侯,他们的孩子有时候依然会称“公子”,有的时候是因为当地老百姓不舍他们曾经的王,也有的时候,是那些被灭诸侯的子嗣,为了纪念祖宗,直接以“公子”为氏。所以,数不近说公子狙来自向国,意思就是公子狙再怎么也不可能是正儿八经的公子了。本来,公子狙那一身打扮,怎么也不象是个正经公子。数不近这样一说,双方都有了台阶,顺利地从房顶爬了下来。

    那黑须汉子名唤蟠赤,为少司马家的小祝(祭祀类官职)。本来驱赶个把野鬼对蟠赤这个职位不应该是什么大事,但是到了春秋那个时候,由于长时间脱离实际,巫、祝等职位逐渐都走向形式化,所以,蟠赤虽然职位很高,但是业务方面却不是很专业,准备也不充分。他就没想到路上会出这事,临场出事了,发现捉鬼也是不容易的。最后幸亏别人拿了引魂灯、镇魂铃来帮忙才赶走了那只鬼。要不是公子狙最后关头出手,蟠赤最后还真是没法回去交差,毕竟死了好几个人,身为小祝,连个野鬼都拿不下,那也有点太说不过去了。这老妪被镇杀后,到时候只要公子狙不去乱说,就说真凶被当场击毙,至少对少司马家有个交代。

    “这十块大布你拿着,今天的事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还望公子不要声张。”蟠赤目光紧盯着公子狙,态度很诚恳。

    “哎,这个怎么行呢?路见不平有人铲,举手之劳,怎能收你如此之重财物。”公子狙虽然心里痒痒的,但是还是没好意思下手。十块大布!开玩笑,差不多一年的饭钱。公子狙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莫非嫌少?”蟠赤执意要给,并做出继续掏腰包的姿态。公子狙还在假意推迟,这时,旁边的季献说话了,“给你就拿着,啰嗦什么。”季献语音冰冷,一句话能噎死人。蟠赤一楞,见季献说话如此无礼,不禁有些不痛快。公子狙当然知道季献的脾气,但不知怎么的,他似乎对季献还有几分害怕,他虽然也觉得季献的话很突兀,却并没有说什么。同时,公子狙见蟠赤脸色不好看,就打起了圆场说道:“老兄不要见怪,我这位兄弟其实是个热心肠,刚才幸亏他在集市上仗义出手,帮我们赶走了一堆小混混。但他有点不太会说话,你不要跟他计较,这钱我收了,我收了。”说完,顺势把那一小摞铜钱揣到怀里。这下皆大欢喜。十块大布有一斤多重呢,放到怀里把公子狙的裤腰带砸的一沉。公子狙一乐,这大户人家,出手就是豪!

    蟠赤也象征性地给了数不近和季献一块大布。数不近倒是愉快地接了过去,季献把头一拧,看都不看,把蟠赤又闹了个大红脸,最后还是公子狙接了过来,好话说尽,终于把蟠赤给哄走了。蟠赤带着两个家人,狠狠地瞪了季献一眼,悻悻然地走了。远处,季献目光不善地瞟了他们的背影一眼。

    少司马家的送葬队伍因为遭遇到了不测,只能停下来修整,收拾满地悲惨的残局。在和刚才已经被鬼上身的老妪打斗中,有些人甚至被撕得尸首分离,现场惨不忍睹。

    因为还要去谷丘进货,季献看看天色不早,催促数不近赶快驾车赶路,再晚,天黑前就住不了旅店了。

    路过少那队送葬队伍的时候,公子狙觉得拿了人家那么多钱财,临走还要去打声招呼,数不近想想也是,自己什么也没干也领了人家一块大布,加上季献没要的那块,就等于白得了两块大布。两块大布,换今天得在工地上干个把月呢。所以,数不近把牛车停在了一边,撇下了季献,和公子狙一起去看望了少司马家剩下的人。季献当然没去,不知怎得,他好像不太喜欢这家人,抑或正如公子狙所说的,他真是不太擅长与人交往吧。

    公子狙和数不近并肩而行,他用眼角的余光朝后面瞟了一眼,看看离季献远了,突然从喉咙里轻声对数不近咕哝了一句,似乎对季献有所不满。数不近一楞,不知道公子狙什么意思。他偏过头望向了公子狙,然后转身看了下季献,发现季献正在看着两台牛车,背对着他们,百无聊奈的看着远处的景色。数不近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地问道:“你什么意思?!”要知道,疏不间亲。季献虽然最近表现异常,但毕竟是和数不近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公子狙才和数不近认识多久?虽然刚才在市集里,公子狙也仗义出手,帮助数不近对付无良那伙流氓,但是,要知道,最后还是靠季献出面才赶走了无良他们。季献在数不近的心中,那就是大哥,那就是依靠。即使在刚才,公子狙露了一手,打跑了一只鬼,但是,他突然凭空说季献的坏话,数不近就不乐意了。疏不间亲,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公子狙看了数不近一眼,没再说话。两人很快走到了少司马家的队伍中去。

    现场真是太惨了,到处血污。数不近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除了害怕,还有点反胃。倒是公子狙好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在人群里穿梭,找到了蟠赤,说明了来意。蟠赤虽然是少司马家小祝,但并不是主事的人。其实,这个棺材里躺的并不是少司马的儿子、儿媳妇,而是他的一个侄子和他的媳妇。那时候,很多大家族的亲戚都是住一块的,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少司马的儿子死了。蟠赤怕公子狙多言,并没有把公子狙他们领到主事的那里去,只是带他们到一边看了看那些刚被老妪杀死的人。

    “哎,真是家门不幸呀!”蟠赤面有忧色,一副欲言又止的的样子。

    公子狙知道他不方便表示自己的看法,毕竟那鬼是自家人残魂所化,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没做好本职工作,没有顺利度化死去的人。公子狙安慰他道:“哎,老兄不用自责。此处地势偏僻,左山右水,很容易聚集阴气,路遇不测也非人力可以左右。你们这次出来的人少了些,才给那老妪钻了空子。”公子狙知道那鬼是棺材里出来的,却装作不知道,那是给蟠赤一个面子,也是给少司马家一个面子。没给死后的家人一个安宁的归宿,这个要是传出去,会让让少司马家颜面尽失。

    蟠赤略微笑了笑,知道公子狙给他台阶下,认真地说道:“也不怪了那老妪,她家女……”,话音未落,突然旁边气喘吁吁地跑过一个人来,火急火燎地对蟠赤说道:“蟠赤,赶快过去,家主找你商量事!”蟠赤听到后面容一整,冲着公子狙和数不近抱拳说道:“不才有事,少陪一会儿。”公子狙和数不近连忙还礼,数不近说道:“大人你要事在身,我们在此凭吊一下就走了,不用管我们。”公子狙也表示附和。蟠赤点头应允道:“那真是不好意思,家门不幸,怠慢二位义士了。以后,二位在商丘有用得着在下的时候,一定要来找我。”遂转身随同家人一块离去。

    数不近看着蟠赤离去后,突然认真地对公子狙道:“狙兄,你把刚才的话说清楚,为什么说我兄季献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