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刚过早饭,盛容便出现在了院子里。
“你倒是来得早。”鱼儿柔声道。
盛容闻声才走了来,那猩红的双眼,昨晚定是没有入睡的,脸上也没有了妆容,已全然没有了盛气凌人之感。
“你放了他好不好?我把命给你!”盛容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几份孩童天真,此时又满眼的懵懂望着鱼儿。
“盛容小姐,你多虑了,我不要你的命,我要的不过是杀人偿命。”鱼儿淡然道。
“人是我杀的,我偿命。”盛容道。
“哦?说来听听!”鱼儿又道。
盛容理了理袖袍,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发饰,几乎一瞬间又恢复了她盛家大小姐的模样,仿佛鱼儿依旧是那个鱼铺的丫头。她一步一步上前走去,直到在堂厅落了座,“怎么?茶水也不给一杯吗?”
刘妈妈行动轻快,拿了茶壶便给她手边的茶杯满上了。
盛容把玩着手里的杯盏,“你如今是官夫人了,还用这杯子?”
“小姐说的好,是官夫人了,用什么杯子,终究都是官夫人的。”刘妈妈笑着回道。
“倒是个厉害的婆子。”盛容冷哼一声,将杯里的茶,有一饮而尽。
“王扬子不过是个书生,见血都怕,哪里敢杀人,是我买通贼人将白家公子抛尸河里,白家二老也是我买通下人,整整下毒三年,才得以让那俩老家伙瞎了眼。”
“你怎愿意为了王扬子,去杀人?”
“我爱他。”盛容笑的满面春花。
“你爱他?”鱼儿问道。
“你不信?”盛容反问道。
盛容看了看旁观的张安生,又道,“大人,我买通的两个贼人我已着人绑在了白家院里头,给二老下毒的药单子我放在白家的堂厅了,买通的两个丫头也在。哦,还有,白家的所有丫头都是我自己安插的。王扬子,他顶多就是知情不报,罪不至死吧!”
“待我查清,若是事实,就如你所愿。”张安生冷着脸道。
这时,张安生一声令下,几个侍卫从房顶飞身而下,朝张安生拱了拱手,在张安生的示意下,几人将盛容押走,匆匆出了院子。
鱼儿怔了怔,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也冲出了院子,拼命追了上去。
“盛容,王扬子是谁?”鱼儿喊道。
盛容缓缓转过脸来,笑得像娇羞的花儿。
就在这一刻,鱼儿恍然大悟,已经明白。
张安生将盛容押进牢房后,又亲自去了一趟白家,将所有的证据一一核实。
“娘子,确实一切都是盛容所为,只是不明白如此阴狠之人,却愿意为另一人而死。”张安生倒是难得感慨了一句。
“在这世上,自古只要女子动情,多会伤身殒命。”鱼儿低垂着眼帘,仿佛在自顾自说。
张安生看着鱼儿良久才道,“我不容你伤身,更不会殒命。”
鱼儿浅笑一声,也不答话。
“盛容为何执意要与你过不去?可有什么过结?”张安生好奇道。
“今日倒是累了,早些休息吧!”鱼儿转了话题,淡淡说道。
张安生见此,忙从椅子上起身将床垫铺平整,又掀开被子一脚,好让鱼儿上床。既然鱼儿不愿意说,自有她的道理,他理解她。
鱼儿一夜也未曾睡好,脑海里一直回绕着盛容最后的笑颜。她在想,或许是那年自己的莽撞,误了两人。
第二日,鱼儿拎着饭菜在张安生的陪同下去了牢房。
王扬子见鱼儿进来,直朝鱼儿磕头,“大人,夫人,人是我杀的,还请你明鉴才是。”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她已经认罪了,证据确凿改变不了。”鱼儿语气淡淡的,又将篮子里的饭菜都摆了出来。
王扬子一听,瘫坐了下去,仿佛灵魂一下子抽离了身体。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当年我的无心之过,给你们造成了困扰,实在对不起。”鱼儿说道。
“小姐何时行刑?”王扬子张了张嘴。
“今日。”鱼儿将碗筷推了推,又道,“吃完这顿饭,就去道个别吧。”
王扬子听罢,抬头望了望鱼儿,便狼吞虎咽起来。
“大胡子,你把这牢门打开,带着他去见见今日行刑的女犯,道别几句。”鱼儿起身对身后的大胡子说道。
“成!”大胡子掏出了钥匙,将王扬子带了出来。
从牢房出来,往里走数步后,左拐便是盛容的死牢。
王扬子立在一旁,将盛容的背影好一番瞧,才缓缓上前了几步,蹲在了门口。
“小姐。”王扬子柔声道。
盛容转过头,朝王扬子笑了笑,“白公子,你来送我一程吗?”
“小姐,时至今日,你为何还是不肯面对?我爱你,你爱我,就行了!我就是盛家的一个长工,为何非让我变成锦绣城的公子?”王扬子听到白公子三个字,突然有了情绪。
“你不想娶我吗?成为白公子就可以娶了我呀!”盛容笑着说。可不是吗?她堂堂盛家的大小姐,要嫁的郎君当然得锦绣城的公子才是。
“小姐,你执意如此,可如今也怕是娶不上你了。想来下一世,我投个好人家,将你娶来做夫人可好?”王扬子伸手摸了摸盛容额前的碎发。
盛容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一把想拉住王扬子的手,却没有拉住,王扬子抽回手,猛的冲向了身后的柱子,那用力之大,竟让牢房微微一颤。
鱼儿惊得捂住了嘴,张安生赶忙走过去,伸手在人中处探息,回头朝鱼儿摇了摇头。
盛容见着倒地的王扬子,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王扬子头上的鲜血,源源而流,直到串成了一注水流,流向了盛容的脚边。
此刻,盛容终于叫出了声,仿佛看到怪物一般惊恐万分,双眼盯着血滩,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李鱼儿我求你,救救他!”盛容伸出手,死死的拉着鱼儿的裙摆。抬起头不断的恳求道,猩红的双眼里,泪水滚滚而落。
“盛容,你将自己心爱的人已经害死了。”鱼儿用力的掰开了盛容紧抓的手。
“你胡说,我没有害死他,我爱他。”盛容歇斯底里的喊道。
“我曾经说过,感情最不该带有成见的。长工也好,公子也罢,你爱他,他爱你,便就是最好的了。”鱼儿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