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芬芳走了也有段时间了吧？”看到欧阳晓晓，顾卿就想到另一位夫人，“也不知道她事情办好没有，箫千逸的暗卫跟去了那么长的时间，肯定想家了。”
而此时在回京城路上的暗卫打了个喷嚏。
顾卿的马车一路往城南方向去。
城南方向接近海港码头，许多走海域的生意都在这个地方交易。
同时，这里也是京都许多重污染生产铺聚集的地方。
这里有十余家胭脂生产铺子。
这些铺子常年烟雾缭绕，巨大的炼缸里浓稠的花汁弥漫着香味，炼缸下火舌轻轻舔舐着锅底。
铺子里面非该铺子的员工是进不去的，顾卿只能在外面远远的看一眼，基本上每一家炼胭脂的都是这个状态。
盛夏炎炎，顾卿走出了一身的汗。
灵儿知道自家小姐有她的主意，默默跟在一旁不说话。
马车远远的停在一边等着，码头上的工人从旁边路过都时不时的侧头看一眼。
这样的马车在京城并没有见过，虽不是十分豪华，但它就像默藏了底蕴的人一样，有它自己独特的气质。
“一定是哪个达官贵人又来码头这边巡查了。”某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从马车旁边走过，频频回头看。
一边看一边叹气，“还是做官好啊！”
他旁边跟着的伙计就道：“老爷，今日还是没跟那些胭脂铺谈妥吗？”
中年男人摇摇头：“唉，现在生意更加难做了。整个靖安城的胭脂生意，基本都是那个‘幸福里’的天下，可是我这两天跑遍了京城所有的‘幸福里’，甚至连正阳街的‘幸福里花世界’都去了，可人家的胭脂囤货都已经够了，不要咱们的。”
“眼下这个时节，正是繁花盛开万物复苏的好时节，咱们囤了那么多花种，制了那么多胭脂放着，卖不出去，那不是要亏死！”
中年男人一边叹气，一边抬脚往其中一家胭脂炼制的铺子走去。
“先生，请等一等。”中年男人前脚刚刚踏进门，便听到身后一道清润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到一个眉目谲艳笑容浅浅的温润公子，公子身量偏低，缓带轻裘，一袭月白华服是极好的质地。
他通身都是浓稠的矜贵气质。
这样的人物铁定不是吹着海港边腥咸微风长大的，这样的气质只有皇城附近的贵族门庭才养得出来。
中年男人垂首躬身作揖，“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在下姓顾，不知先生如何称呼？”顾卿亦躬身垂礼。
“小人姓洪，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唤我洪三。”
“洪先生。”顾卿又作了个揖，态度诚恳，笑容温和，是个墨香浓郁的世家公子。
洪三家世世代代都是做这种小生意敷口的，家里几代从未出过读书人，洪三做梦都想让儿子考取功名到朝中做官，因此他对这种读书人的印象特别好。
看到顾卿身华贵还如此礼貌，洪三就想：果然是有文化有涵养的读书人。
他笑了笑。
他留着络腮胡子的脸平日里看起来很严肃，但是一笑起来就特别柔和，让人倍感亲切，“顾公子找洪某，不知所为何事？”
“是这样，我方才听您说您铺子里的胭脂堆了许多存货卖不出去，是真的吗?”
洪三眼里的神色已从刚才的欢喜变成了希翼。
欢喜是对读书人的，希翼是对生活的。
“难道，顾公子是想跟洪某做生意？”想到库房里那些崭新的胭脂，洪三就脑袋扎扎的疼。
此刻他抓到半点希望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顾卿笑了笑，“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聊？”
顾卿把洪三带到了西庄的幸福里胭脂铺。
一个多时辰前，洪三才从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离开。
佟掌柜看到顾卿，差点没直接从柜台上跳过来。他急匆匆绕过柜台跑出来，洪三就看到，这个自己说干了口水都无动于衷的掌柜现在笑得就像一朵花。
“主子，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这么大的太阳您还亲自跑一趟。您若是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小的去见您就是了。”
洪三惊得嘴巴张了张，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敢情这位顾公子的真身，就是大名鼎鼎的幸福里胭脂铺的幕后主子？
顾卿笑了笑，指着洪三对佟掌柜道：“还热乎着呢，应该还认识吧？”
佟掌柜的一看洪三，立刻道：“方才他来咱们胭脂铺，要卖胭脂给咱们，只是咱们所有铺子的货都囤得差不多了，多了咱也卖不完，小的就没跟他谈。怎么了？主子您是有什么打算吗？”
顾卿就示意去里屋办公室里面谈。
佟掌柜就引着他们进到里屋。
短短一截路，不断的有伙计在路上穿梭，一个个忙得像陀螺似的转不停。
和别家伙计不同的是，这些伙计的眼中毫无死气沉沉之色，每个路过的人眼睛里都有光，每个人都干劲十足，浑身充满朝气。
见到顾卿，他们都恭恭敬敬行礼，语气里竟带了一丝虔诚，像敬神似的，诚然唤一声“主子”。
洪三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颤。
做工都是为了生存，基本上能谈得上开心的人很少。
伙计对主子大多都是惧意，是底层为生活苦苦挣扎的人对高位上强者的惧意，亦是对生活的妥协。
仔细说起来，一个是剥夺者，一个是被剥夺者。
洪三自己大小也算是有一个铺子的，他下面也有伙计，他明白，基本上不会有人真心敬重给他们提供工作的主子。
可是这里的伙计这样忙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熠熠的神采。他们身上的朝气是那样真实，他们对面前这个纤瘦文弱的公子的敬重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洪三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都在往脑门上冲，他的脸涨红。
他从未受过如此的震撼。
“难怪，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幸福里平地而起，以倾倒之势而来，几乎逼得其他胭脂铺无处容身！一个铺子，所有人都这样有干劲，还愁什么事情做不成？！”
洪三惊诧之余，特别想问问顾公子是怎么驭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