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带着丫鬟浩浩荡荡来，一进院门看到的就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她心里有涟漪滑过，她承认顾卿是真的很美。
听到脚步声，顾卿回过头来，如绸的青丝在阳光里扫过，她眉眼含着温柔的笑。“沈小姐，请坐。”
沈然在顾卿对面坐下来，丫鬟们自觉的将礼物盒子放到另一边的桌子上。
沈然四处张望，打量这个院子。
“你这院子，过于简洁了些，不像你以前的风格。”沈然说。
顾卿笑着给她斟了杯茶，“那要怎样才像，金光闪闪吗？”
“反正就是不像。”沈然耸耸肩，“人也不像，哪儿都不像。和一年前比起来，你真是脱胎换骨。”
顾卿笑，“沈小姐也改变了很多。”
“可是我变得没有你这样好，也没你这样聪慧温柔。”沈然兀自嗤笑一声，“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你嫁给了少将军，而我没有吗？”
“人都是会变的，跟嫁不嫁人没有关系。”
“如果没有嫁给自己心爱的人，你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沈然还是坚持顾卿变得这样好的原因都是因为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
顾卿特别想说这不是她变的，这是她的本性。
不过她要真这样说了估计今天一整天沈然都不会罢休了。
想了想，顾卿斟酌道：“可能是的吧，毕竟我也确实是在进了将军府之后才有所改变的。”
沈然满意的笑了笑，只是那笑有点苦涩。
“我父亲昨日进宫去求陛下把我和顾同的婚事取消了，后来我父亲隐晦的提到，愿意将我许给少将军做妾室，你猜陛下怎么说？”
顾卿心头一跳，面上毫无波澜，“怎么说？”
“陛下说，此事不可再提。几个月前陛下就打算给少将军纳中书令家的女儿做妾，当时少将军为了此事差点和陛下吵起来。少将军甚至还说，若是陛下坚持要给他纳妾的话，他就只好带着顾卿解甲归田，去做一对粗衣布裙的普通夫妻。”
“陛下无奈，最后只好妥协，保证不再谈纳妾之事。”
顾卿的心头恍若春花开遍，有一阵一阵的香气袭来。
这件事，他从未对她提过，这些话，他也从未对她说过。
原来在纳妾这件事上，他是真的寸步不让。甚至不惜用解甲归田来威胁陛下。
她知道他不会真的放下这天下与她做一对粗衣布裙的夫妻，陛下也知道，不过都是在给彼此台阶下。
可是顾卿依然很开心。
他在这件事情上坚持原则，是为了给她独一的一份爱吧？
她不愿他的亲近，他尊重她，不勉强她。
而就朝局来说，他为了她，拒绝的那些权臣贵胄，又难保不是他光明前途的极好踏板？
他都毫不犹豫的说不要就不要。
站在他这个位置的人，妻妾成群本是常事。
说实话，顾卿要是他，都不一定能做到他这样。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男人？
“顾卿，他如今一颗真心全都捧到你面前了吧？”沈然笑得苦涩，眼圈也发红，“哪怕是做妾我也认了，可是我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你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引得他如此？他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我与你也是势均力敌的。”
沈然的眼睛里没有那种声嘶力竭的绝望，只是无尽的悲凉。
顾卿依旧笑得软和和的，像这三月温软的风。
“没有什么魔力，不过是遇到那个命定的人，你情我愿，相互喜欢，彼此欢喜，如此而已。”
言下之意是，他们是命中注定的，是你情我愿的，他们两人相互喜欢，在一起亦是欢喜的。
旁人插进来就是自找苦吃。
沈然何尝不知这个道理？要不然她就是去缠着箫千逸，想方设法进将军府，而不是在这里跟顾卿倒苦水了。
顾卿也明白她的意思，她隐喻的劝了沈然。
“你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你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你家中那样疼你，嫁一个疼你爱你的多好？何必自甘堕落给人做妾？”
沈然还有执拗，“嫁给他做妾，不是自甘堕落。”
顾卿笑，“那你可以去跟他说。”
沈然话结，脸色一僵硬。
去跟他说，怕是他毫不犹豫的就要把她丢到大街上去。
罢了，今日她来也不是要做少将军的妾室的，她是来谢恩的。
“我今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是来谢你的。”沈然正了神色，看向顾卿。
“我知道啊。”顾卿有点好笑。
沈然又是一哽。“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顾卿，我怀疑你是不是受到了高人指点，还是开了天眼？”
顾卿笑了笑，把沈然面前冷了的茶水换了，重新给她斟了杯热茶。
沈然就不说话了。
飞花如雪，纷纷扬扬，拂了一肩还满。
顾卿和这个曾经水火不容的姑娘相对坐着，两人静静的喝茶，端的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一下午就这样静静的从时光缝隙里溜走了。
傍晚，天色渐暗，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时，沈然起身告辞。
顾卿送她到将军府的门口。
踏上马车之前，沈然回头来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顾卿，你能得到他的心，便要好好珍惜。只有你们俩白头偕老了，我才会输得心甘情愿。”
顾卿也笑了笑，“下次干坏事之前记得多动动脑子。”
沈然气结，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掀起车帘进了马车。
一直到目送那辆镶了宝蓝色轿帷的软轿远去，顾卿才收回目光。
正是黄昏最美的时候，晚霞陈铺在天际，火红的一片，如同层层叠叠铺叠开来的玫瑰花瓣，又像华美的锦绣裙尾，一片大片，盛开出繁荣盛世的模样。
大概是心情很好，看这晚霞都觉得心旷神怡。
回想不过一年光景，去年的这个季节，她和箫千逸却是面和神离的两个人。
不过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
“想什么呢？”
顾卿正在走神，耳边徒然传过来一道含笑的声音。她下意识回过头，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