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是真坚持不住了,便道:“那你便回潇湘院去睡,找个下人来伺候就行了,我已经没有大碍了,放心吧。”
顾卿没有说话,她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又轻轻给他掖了一下被角,自己便找了条厚毯子披上,默默的坐到脚踏上,脑袋枕在床沿上,已然是一副要睡觉了的样子。
箫千逸微怔,随即笑瞌上眼睛。
隐隐约约已经能听到鸡声,新年的白昼就快要来了。
………
次日早晨,顾卿是被一声洪亮的笑声给吓醒的。
“哈哈哈!谁说少将军和少夫人感情不合的?依寡人看呐,这整个北梁就找不出第二个像这样琴瑟和鸣的!”
顾卿模模糊糊的醒来,阳光陈铺在深色的被子上,映得满堂华彩,整个内室像被薄薄的金色轻纱蒙着,赤黄的一片。
箫千逸仍旧双眸微瞌,气息沉稳,只是眼角下有明显的青黑,看得出来他昨夜睡得很不好。
顾卿突然就想起了那道把她吵醒的声音。
侧过头去,就看到陛下笑眯眯的看着他二人,旁边还跟着一群太监宫女。
顾卿简直想刨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她急忙站起来,来不及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就赶紧行礼问安。
陛下笑道:“少夫人一个人照顾少将军,真是太辛苦了。寡人做主,再给少将军纳两房妾室,同你一起照顾少将军可好?”
顾卿愣了愣 ,分不清陛下是在跟她说笑呢还是认真的,遂也打着哈哈笑道:“陛下刚才还说臣妇与少将军琴瑟和鸣呢。”
这下轮到陛下愣了愣,随即他就哈哈大笑,房子都跟着抖几抖。
“都说少将军夫人伶牙俐齿,果然众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依寡人看,你不仅伶牙俐齿,脑子转得还快!是个好的贤内助,果然当初寡人没看错你!”
顾卿笑着行礼:“谢陛下赞誉。”
她还以为陛下是因为昨晚她将太医撵回去来兴师问罪的。既然不是来问罪的,那就好说了。
“不必行礼!”陛下突然越过顾卿,一下子疾走几步去拦住箫千逸,“爱卿,你觉得如何了?”
箫千逸已经醒了,刚刚撑起手假意准备行礼,就被陛下拦住。
他本来也就是做个样子,便顺势重新躺下去,声音听起来比昨夜精神了许多:“已经好了许多,多谢陛下关心。”
“太医们回去都说少夫人重新找了个大夫,说是用不着他们了,又说你夫人要害死你,吓得寡人一夜没睡好,今儿早早的就来看你了。这些太医,真是危言耸听!回去寡人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听陛下这话音,顾卿就知道那几个太医回去一定没少说她的坏话。
“陛下的这些太医,确实是该砍几个。自己技不如人,还怨天尤人。”箫千逸淡淡说着,眉眼似含着一丝似笑非笑。
他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陛下面上有点过不去,咳咳干咳两声,便扯开话题,“你这伤,寡人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个江国……”
说着,他看到了顾卿。“少夫人先下去吧,所有人都退下去。”
箫千逸也对顾卿微微点了一下头。
顾卿便去了外院的屋子里。
顾卿知道箫千逸的伤有蹊跷。很明显他是在靖安城附近受的伤而不是在遥远的北境,要不然也不可能回得了将军府来治疗。
而刚刚陛下提到了江国,加上昨夜他才刚一回府就有太医先她一步到了将军府来为他治伤,顾卿细细一想,就觉得这件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到像是,箫千逸刚刚一受伤,消息就传到了宫里。
刚刚他们提到了江国,那么,会是江国派来刺客刺杀箫千逸的吗?
可若真是江国从中作梗,他们在北境那边动手不是更有胜算吗?怎么偏偏要跑到靖安城来?
她不相信他们连箫千逸的行踪都能查到,会不知道箫千逸在北境的消息。
顾卿坐在榻上,手指无意识敲击在方桌上。
箫千逸的院子常年冷清,外院的榻上更不会像她的一样放上软软的坐垫。
榻上很冰,顺着衣料透进皮肤,倒是让她的神智清楚了几分。
她的心里有一个想法,但是她不确定,她要问问箫千逸。
外面又陆陆续续响起了鞭炮声。
新年的第一日,百姓们吃饭都要先放一串鞭炮。金灿灿的阳光覆盖在这座城的房檐屋脊,和着热热闹闹的鞭炮声,整个靖安城沉浸在一片洋洋喜气的气氛里。
陛下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来了将军府,眼下就只有他带的随从侍卫和太监宫女在恒潇苑里,将军府的其他院子都还处于寂静之中。
箫千逸那间屋子气氛很凝重,外面站了一院子的人。
陛下和箫千逸谈了很久,快要正午了陛下才出来。
他先召了顾卿过去,“昨夜治好少将军伤的那个姑娘在哪里,寡人想见一见。”
顾卿心里一咯噔。
陛下似看出了她心中顾虑,对她安抚的笑了笑,“她给少将军治伤的事情,寡人都听少将军说了。难得我北梁还有这样医术高明的姑娘,寡人想亲眼见一见。”
陛下用的是求贤若渴的姿态。
但是顾卿觉得有诈。若陛下真的这样求贤若渴,就不可能这样打压女性,让北梁的女子毫无立足之地。
“陛下。”顾卿矮身福了一礼,语气极为虔诚恭敬,“雍念她只是会一点皮毛之术,治好少将军只是恰恰运气好而已。她会的这些,乡下随便一个女子都会的,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她一个乡下女子,天家威严下恐会乱了方寸,臣妇唯恐她触怒圣颜。”
陛下双手拢进宽大的袖袍之中,立于高高的台阶之上看着顾卿低眉顺眼。
他知道这女子并不是真的低眉顺眼,她是北梁国的一匹叛逃野马,她和北梁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陛下又想起了刚才他最器重的少将军说的话。
“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江国安插在我将军府的奸细?可还记得护国侯府那深受宠爱的小妾?为何这些人顶着泼天的富贵不要,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背叛北梁为江国效忠?”